晨光熹微,庐州城东的破庙内,展昭凝视着熟睡中的周姑娘。少女蜷缩在干草堆上,蒙面纱巾滑落到另一半边,露出清秀却憔悴的面容。展昭的目光落在她的颈后——那里有一个指甲大小的火焰形胎记,鲜红如血。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十五年了,自从那场大火将展家吞噬,他以为全家只剩自己一人。当年他背着五岁的妹妹冲出火海,却在混乱中与她失散,而现在...…
周姑娘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展昭近在咫尺,惊叫一声向后缩去:\"你...…你要做什么?\"
展昭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嘶哑:\"你颈后的胎记...…可是天生就有?\"
周姑娘警惕地捂住后颈:\"关你什么事?\"
\"火焰形状,右颈偏下三寸。\"展昭从怀中取出一块褪色的红布,\"这是你儿时的肚兜,我一直带在身上。\"
周姑娘瞪大眼睛,颤抖着接过红布。布料边缘绣着\"展颜\"二字,针脚歪斜,很明显是出自孩童之手。
\"这...…这不可能…...\"她声音发颤,\"娘说我是周家亲生...…\"
\"你本名展颜,我是你兄长展昭。\"展昭指向自己的左肩,\"我这里有同样的胎记,只是更大一些。那年你五岁,家中突遭大火…...\"
\"大火?\"周姑娘——现在该称她为展颜了——突然抱住头,\"我梦见过的...…好大的火...…有人把我塞进马车...…\"
展昭眼中燃起希望:\"记得是谁放的火吗?\"
展颜茫然摇头,突然抓住展昭的手:\"但娘临终前说过...…她说我本姓展,父亲是被冤枉的...…\"她从贴身处取出一枚铜钱,\"娘说这是我生身父亲留下的唯一物件,要我永远带着。\"
展昭接过铜钱,翻到背面,瞳孔骤然收缩——铜钱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漕\"字!这正是当年漕运司特制的记号!
\"爹是漕运司的书吏…...\"展昭声音低沉,\"二十年前的那场贪污案,他发现了证据,随后全家就…...\"他说不下去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展颜突然泪如雨下:\"所以…...所以道长说的仇人…...\"
\"是铁面道人利用了你。\"展昭握住妹妹的手,\"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展颜抹去眼泪,\"他总是戴着一块铁面具,说是我爹的旧友...…他还教我读书识字,告诉我四位商人和郑通判合谋害死了我爹…...但从未提过还有其他仇人。\"
展昭沉思片刻:\"今日是郑通判的寿宴,恐怕就是他说的'血祭'之时。你还知道些什么?\"
展颜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道长让我熟记于心的名单,说要我大仇得报后按这个顺序…...\"
展昭展开纸条,上面罗列着七个名字:四位已死的商人、郑通判,以及两个让他们都感到震惊的名字——现任庐州按察使严铁心,以及…...包拯的父亲包怀!
\"包伯父?\"展昭难以置信,\"不可能!\"
展颜茫然:\"包公子他爹也是仇人之一?\"
展昭急速思考:\"按察使严铁心...…二十年前他就是庐州推官,而且正是审理漕运案的官员!\"他突然想起什么,\"颜儿,道长可曾提过'天罚四式'?\"
展颜点点头:\"他说这是古代刑罚,对应'澄、知、来、从'四声,每个声调代表着一类罪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辰时。展昭猛然起身:\"来不及了!包公子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与此同时,包拯和公孙策正在府衙前焦急等待。公孙策来回踱步,不时望向街角:\"展昭怎么还不来?寿宴巳时就要开始了!\"
包拯却盯着手中残缺的名册沉思:\"公孙兄,你看这名单排列...郑通判、严按察使、家父…...再加上已死的四位商人,正好是七人。而'天罚'符号也是七笔完成的…...\"
公孙策凑过来:\"你是说,每个符号笔画对应一个目标?可四位商人已死,符号才完成了三笔啊。\"
\"不,符号是叠加的。\"包拯在地上画出图形,\"第一个死者陈掌柜对应第一笔;第二个死者张东家对应在第一笔上加了第二笔...…如此叠加,到第七人才可以完成整个符号。\"
公孙策倒吸一口凉气:\"那今日郑通判就是第四笔了!可凶手为何行事要如此复杂?\"
\"这应该是一种仪式。\"包拯目光锐利,\"凶手不是在简单杀人,而是在完成一场'审判'。所以每个笔画代表着一项罪名…...\"
\"包兄!公孙兄!\"
两人回头,只见展昭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个红着眼睛的少女。包拯刚要询问,展昭已急促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展颜。时间紧迫,路上解释吧!\"
三人快步向郑府走去,展昭简要地将身世之谜缓缓道来。包拯听闻名单上有自己父亲的名字,面色一白,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如此说来,铁面道人很可能是当年涉案之人,想假借复仇之名行灭口之实。\"
公孙策翻看展颜给的名单:\"严按察使确实很可疑。二十年前他任推官,若涉及此案,有足够的权势可以掩盖事实真相。\"
另一边,郑府门前张灯结彩,贺客如云。包拯递上了请帖,三人顺利入内。庭院中摆了二十余桌酒席,主桌上端坐着满面红光的郑通判,身旁是神情阴鸷的严按察使。
\"你们看主桌位置。\"包拯低声道,\"郑通判坐北朝南,严按察使居东,西侧空着一个位置…...\"
公孙策眯起眼睛:\"那是留给令尊的座位。包伯父因病未至,否则正好形成的是三角——恰似'天罚'符号的第一笔!\"
展颜突然拉住展昭的袖子:\"哥,那个身穿灰袍的管事...…我在玄天观见过!\"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瘦高男子正在指挥着仆役们上菜,右手端着托盘,无名指处空空如也!
\"是铁面道人!\"展昭手按剑柄。
包拯急忙制止:\"别打草惊蛇。公孙兄,你父亲与郑通判交好,你能否靠近主桌?\"
公孙策点了点头:\"我试试。\"他整了整衣冠,向主桌走去,笑容可掬地向郑通判贺寿。
包拯则仔细观察着庭院布局:\"你们发现没有,主桌、东厢首桌、西厢首桌连起来,正好是符号的第二笔。而四位商人的宅邸位置…...\"
展昭接过话头:\"连起来就是第三笔!凶手是按着地理方位来完成符号的!\"
展颜突然脸色煞白:\"道长…...不,那恶人说过,'天罚'需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他要当众…...\"
话音未落,一阵锣响,寿宴正式开始。郑通判起身致辞,说的都是些感谢宾客光临之类的话语。那位管事悄然间靠近了主桌,手中托盘微微倾斜...…
\"小心!\"包拯大喝一声。
展昭如离弦之箭冲出,软剑直指管事手腕。那人反应极快,托盘一翻,数十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向郑通判面门射去!展昭剑光如幕,格挡开一大半银针,但仍有三枚扎入了郑通判的右臂。
\"有刺客!\"现场一片大乱。
那位管事一见情势不妙,纵身跃上屋顶,展昭在后紧追不舍。包拯和公孙策赶到郑通判身旁,只见他右臂上已泛起了诡异的青褐色。
\"针上有毒!\"公孙策迅速点穴以封住血脉,又从怀中取出雪玉膏,\"通判大人,快服下!\"
郑通判冷汗涔涔:\"他为...…为何想要杀我…...\"
包拯直视他的眼睛:\"二十年前漕运案,大人参与了多少?\"
郑通判面色大变:\"你…...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的足够多了。\"包拯冷声道,\"现在你只要说出真相,或可保命。\"
严按察使突然带兵围了上来:\"把这几个扰乱寿宴的狂徒给我拿下!\"
衙役们正要动手,展昭从天而降,手中提着被点了穴的管事:\"真凶在此,严大人急什么?\"
严按察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本官只是…...\"
\"只是怕他供出你?\"包拯突然指向墙上悬挂的寿幡,\"大家请看!\"
众人望去,只见寿幡上隐约显现出一个血红色的符号——正是那个\"天罚\"标记!
\"淀粉与姜黄写的字,遇水显色。\"包拯解释道,\"凶手早算好了郑大人会因中毒而冷汗淋漓,身旁仆役必然会泼水降温…...这是要当众'审判'郑大人!\"
被俘的管事突然狂笑:\"天罚降临,罪人伏诛!郑昌平,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漕运司那场大火吗?展书吏一家是怎么死的?\"
展昭一把扯下他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烧伤后狰狞的脸——正是失踪多年的老院长崔明远!
严按察使厉喝:\"胡说八道!来人,把这疯子押下去!\"
\"慢着!\"包拯高声道,\"崔院长,你说展家灭门与郑大人有关,可有证据?\"
崔明远冷笑:\"证据?当年我暗中调查漕运亏空一事,发现郑昌平、严铁心与四位商人勾结,贪污军粮。展书吏偶然间发现账目有问题,当夜全家就遭了火灾!我侥幸逃脱,却也被他们派人一直追杀…...\"
严按察使暴怒:\"血口喷人!包拯,你身为学子,岂能听信这疯子满口胡言…...\"
\"那这个呢?\"公孙策突然举起从藏书阁密室带出的残缺玉佩,\"严大人可认得?这是在崔院长密室发现的,上面刻着'昌平'二字,与钱万里手中的'怀'字玉佩如出一辙——这都是栽赃陷害!\"
现场一片哗然。郑通判突然痛苦呻吟起来,原来是毒性发作。崔明远狞笑:\"没用的,针上淬的是'七日断魂散',没有解药…...\"
展颜冲上前:\"把解药拿出来!\"
崔明远看向她时,眼中竟闪过一丝柔情:\"颜儿...…我养了你十年,教你读书识字…...你现在竟然向着仇人?\"
\"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要为父母报仇的想法,实际上你是另有目的!\"展颜泪流满面,\"我爹娘若是在天有灵,绝不会同意你滥杀无辜!\"
包拯突然蹲下身,与崔明远平视:\"崔院长,符号才完成了三笔。四位商人已死,郑大人现已中毒,接下来该轮到严大人和家父了吧…...但第七人是谁?名单上第七个名字被人刻意污损,不得而知…...\"
崔明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竟能看出这个…...不错,第七人才是真正的元凶!\"他猛地指向严按察使,\"就是他指使…...\"
一支弩箭突然从人群中射出,正中崔明远的咽喉!展昭迅速扑向箭矢射来处,却只抓到一把空弩——凶手早已趁乱逃走。
严按察使高呼:\"刺客另有其人!快保护郑大人!\"
混乱中,包拯注意到严按察使的右手——那拇指上的玉扳指,内侧隐约可见一道陈年伤痕…...正是无名指被切断后留下的疤痕!
展昭与他目光相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严铁心就是铁面道人,而崔明远...…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复仇工具罢了。
而真正的\"天罚\",才刚刚开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