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夷陵的计划十分顺利,天刚蒙亮,就已经成功拿下据点,叫子玄和子安的,是一对双生子,前者沉着冷静,后者活泼开朗。
江澄一声令下,便自觉跑去清点伤亡以及战利品。
叶钰在这场行动中,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仿佛只是走了个过场。看着江澄镇定自若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涌上她的心头。
江澄越渐称职,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真是奇怪。
这时一个相貌端正的年轻人快步上前,在江澄耳边私语几句。
江澄微微点头,唇边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叶钰条件反射就想伸手拍一下他脑袋。
江澄正巧转头看向她,叶钰十分自然的手上拐了个弯,落到自己后脑勺上,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感觉头有点痒?”
江澄看了她两眼,选择默不作声,算了,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魏无羡风风火火跑过来,手上拿着信件,又惊又喜道:“蓝湛给我传信说温晁正在往夷陵走。想来我们行动够快,他们不知道夷陵已经失陷的消息。”
好事,江澄下意识摩挲起指尖的紫电,俊朗的面容在光影中显得有些阴晴不定,晦涩不明。
叶钰明明站在光亮处,却硬生生被他们两个人脸上的狞笑吓得不轻。
当机立断也不再犹豫,一人一个脑瓜崩,语气不善,“你们两个不会走火入魔吧?”
被打过了的两人明显正常了一点,江澄用那种“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的眼神瞪着她,魏无羡摸着后脑勺说叶钰下手真黑。
阴暗潮湿的想法骤然一扫而光,气氛恢复正常,叶钰松了口气,语气波澜不惊,道:“还是行动吧,守株待兔。”
说完推开门出去,打算布几个阵法,总不能真的只是单纯过来打酱油吧?
叶钰布完阵法,天也快黑了,叶钰对着大门口发起了呆,又开始漫无天地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来这里走的这一遭,看起来改变了很多,其实什么也没变。
云深不知处还是被烧了,江叔叔和虞姨还是死了,她费尽心思改变的,好像只有江澄的金丹。
假设今天她不在这里帮他们守株待兔,魏无羡和江澄打不过温逐流,那是不是剧情会和原着一样发展?那江澄还会变成后面那个脸上总是布满阴霾的三毒圣手吗?
江澄走过来,低声问:“都准备好了?”
叶钰才回过神,点头。
心想自己现在真是飘了,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事实上,有没有她,都一样,江澄他们已经布下陷阱,人手齐全,现在只需静待温晁他们自投罗网。
再不济,车轮战也能耗死他们。
她站起来打算离开,动作却又顿了一下,从袖口摸出三枚铜钱,捏在手里犹豫,她在占卜之道上着实是学艺不精,更何况,她想算的是江澄日后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怎么了?”
江澄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叶钰抬头看向江澄,忽然问:“如果抓住温晁了,你打算怎么办?”
江澄觉得这话就是废话,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杀了。”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肯定不会让他死的那么便宜就是了。”
叶钰当然知道,杀父杀母之仇,莲花坞被灭之耻,江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温晁的,魏无羡也不会阻止,说不定他还会帮着江澄虐杀。
原着就是这么写的,那时候魏无羡已经改修鬼道,心性被损,后来射日之征告一段落,魏无羡多年以后也表示那时候自己凶残了些。
所以,被骂残忍的只有江澄。
更何况,魏无羡死后,他……
叶钰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在姑苏听学那会儿的江澄,还只是一个别扭傲娇的少年,现在就可以眼也不眨的说要杀人。
叶钰也不是圣母,只是单纯的感到些许难过,她暂时也不清楚她在为什么而感到难过。
不过她没有阻止江澄的意思,而是收起铜钱,不想费这个神了。
江枫眠和虞紫鸢死后,江澄就变了。
叶钰看了看他,认真道:“江澄,我希望你能早日挣脱江叔叔和虞姨身死的阴影。”
因为她好像又开始心疼这个少年了,不管是十一岁,还是十七岁。
叶钰是好意,但是江澄几乎是一瞬间就开始皱眉,下意识揣测叶钰话的用意。
他现在习惯了每次在心里揣测别人话语中的用意,有时候就连魏无羡都不例外。
叶钰对上他略带提防的眼神,心里刺痛了一下,仿佛后退的时候一下踩了空,心脏漏了一拍,她茫然的轻轻握了一下手掌,什么也没抓住。
心口像是被人不小心划破了一道口子,呼啸的风从这里穿了过去。
叶钰低下眼眸,视线落到他腰间的玉佩上,她不应该生气,江澄太苦了,是她越界了才对。
她明明知道,江澄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
叶钰扯起嘴角,道:“明天我就走了,提前向你辞行。”
“辞行?”江澄重复了一遍,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不太想见到原着里的江澄。
没有生气,但是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于是叶钰摇摇头,她言简意赅回道:“我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完。”
这话简直太过熟悉了。
好像每次分别之前,叶钰都要这样说一遍。
江澄沉默了好一会儿,叶钰道:“我有点累,今晚的行动我就不参与了,要是阵法出了问题,魏无羡知道怎么补救。
我先走了。”
说完,叶钰转身朝着之前住的房间走去。她在这里待了不少时日,自然知道路。
后来的事情,叶钰就不知道了。叶钰只感到压抑茫然,复杂的负面情绪来的突如其来又气势汹汹。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再和他见面了,于是第二天天刚亮,叶钰打算悄悄离开,院子里却站着一道身形笔直的人影。
叶钰微怔,那人转过头,露出江澄那张熟悉的面孔,此时一阵风吹过,叶钰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看样子,温晁死了。
叶钰敛眸,关上房门,拿着碎玉走到他面前,她才发现,血腥味快把他整个人腌入味了。
叶钰抿了抿嘴唇,问道:“你是想送送我吗?”
江澄微微低头看她,嘴唇翁张,好似不知道说什么。
叶钰便主动道:“不必送我了,告辞。”说着,叶钰将碎玉举起,拱手行礼。
就要放下的时候,江澄忽然问,“为什么给剑取名叫碎玉?”
叶钰愣了一下,眼神飘忽道:“就是想叫这个就叫了啊。”
江澄“哦”了一声,两个人在原地傻站着,叶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真的要走了。”
江澄忽然问,“小时候,我送你的饯行礼呢?”
他说的,是那根玉簪,簪子上的花样是由天然玉碎形成的,十分独特。
叶钰不着痕迹的把碎玉往后缩了缩,道:“我忘了。”
叶钰以为江澄会生气,结果他居然低声笑了,从胸腔发出的震动让笑声闷闷的,江澄胸口微微起伏,格外显眼。
叶钰心想,以江澄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送的东西被弄坏或者弄丢了,他应该气到起码三天不想理我才对。
所以,现在这是……气笑了?
在外面站了半天,那点血腥味已经差不多散完了,江澄才表明来意,道:“温逐流死前让我给你带句话。”
叶钰眨了眨眼,疑惑问:“什么?”
江澄:“他说,违背了和你的约定,这辈子没能当个好人。”
叶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和那位没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好像,确实记她记得很清楚。
所以,两年前那场清谈会,是因为温逐流以为自己加入了云梦江氏,知道云梦江氏会被温若寒用来杀鸡儆猴,所以才让温若寒向她招安吧。
江澄低声道:“我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叶钰迟疑了,“什么?”
什么这个意思?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