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眼眸写满疑惑:“三姑娘,何出此言?”
“如你所说,许夫子在宁和村威望甚高。”
孙守点头,表示认同。
“你想,此事若没有许夫子带头,你不一定能聚拢苦主;没有许夫子作保,村民怎会签押血书诉状?”
“我猜许夫子见你去到宁和村,早已视你为可用之人。当你亮出身份,便谋划好,利用你扫清宁和村梁县令恶霸山匪,自己则留在村子为你恕罪。”
“能当夫子的必是饱学之士,他能猜不到自己留下有何下场?猜不到你进京,无官相帮,你有何下场?”
屋子里静谧一瞬,孙守瘫坐在椅子上。
孙守闭眼,默默回想进入宁和村后的一切,许夫子待他实在热情。
他被利用了?
饶是真相和三姑娘所猜测,八九不离十;即便知晓事实定是如此,他还是心甘情愿被利用。
南风叹息道:“许夫子虽是利用了你,可他不堪良心责备,不然为何不与你一同进京?他在赌,用自己的命和你的命在赌,赌宁和村将来的清明、真正的宁和。”
南风想不通,一个小小村子,出了一个九儿养母,还出了一个以命相搏的夫子。
她竟有些想去亲自看看这个村子。
南风见孙守依旧神思不属,将手抚上孙守手臂。
“许夫子大情大义,你成全了他,不管生死,他定是感激你的。何况,他的大情大义,里面还有你的性命。”
孙守慢慢回神,看着抚在自己手臂上那白皙柔荑,没有平日里的绮思,只感受到南风浓浓担忧。
“是我钻牛角尖了。”
南风见他放下自责,松开手,嫣然一笑:“后面还得父亲相帮,你若不当面呈情,我可没本事说服父亲。”
孙守被逗笑:“三姑娘自谦了。”
“姑娘,姑娘,伯爷回府了!”春安人未到,声已近。
南风倏的起身:“正好,孙守,随我见父亲。”
孙守打起精神:“是!”
二人走出偏厅,春安正好迎上来,扶住南风的手。
“姑娘,奴婢见着伯爷,给伯爷说了,您有事寻他,伯爷说了,他在书房等你。”
南风颔首,带着春安、孙守往书房而去。
三人来到书房,乔思贤已换下官服,身穿深紫色直裰,看上去闲适儒雅。
见几人进来,放下手中丹青。
“南风寻为父何事?”
几人规矩行礼,南风道:“父亲安好。”
“女儿今日前来,事关重大,还望父亲援手。”
乔思贤扬眉,眼皮直跳:“说来听听。”
“请父亲听孙守细细讲来。”
南风和孙守一路相商,只怕九儿之事瞒不住,不若一齐说与乔思贤,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孙守便将九儿一事,连带宁和村之事一一道来。
听完孙守所言,乔思贤怒斥南风:“你怎可轻易将一乞儿带回府中?若是别有用心,你将如何?”
南风淡淡回道:“带回九儿之时,女儿便想过了。别说他如今内伤未愈,今日才能下床;即便是他身体康健,在查出他是否说谎前,他也只能待在榻上。”
“早在九儿进府时,我便问过常先生了,他内伤不是一两日所积,父亲大可放心。”
乔思贤怒目直瞪南风:“你长本事了?不问过家中长辈,带人进府?”
南风低眉顺眼,答:“女儿问过娘,娘同意了,女儿才敢将人带进府。”
别说秦氏已知晓九儿存在,便是不知,南风也敢保证,秦氏会为她兜底。
乔思贤一噎,事关秦氏,他总是脑子反应慢半拍。
“父亲还是想想此事如何了结吧,孙守好歹是用了伯府腰牌行事,一个不好,伯府也会被牵连。”
“对!”乔思贤找回话头,“孙守,你擅自私绑朝廷官员,你可知是死罪?”
孙守跪下:“奴才知晓,奴才本想回了三姑娘的话,便带人去大理寺,罪名由我一人承担。”
听孙守此言,乔思贤怒火稍减。
南风道:“你一人承担?怕是不成,那梁县令及况一道,都见过伯府腰牌,你觉得伯府会不被牵连?外人不知晓的,还以为伯府随便找了个替死鬼交给大理寺。”
“事关朝廷命官,万一来个三司会审,岂不是给那梁县令往伯府泼脏水的机会?”
“父亲,若是如此,荣阳伯府颜面何存?岂不是被世人耻笑?”
乔思贤摸摸鼻子,认真思考起来。
“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乔思贤打量起南风。
“你匆匆而来,却面上镇定,想必南风有解决之法才如此有恃无恐。”
南风闻言,莞尔道:“女儿确有一计,不过得借父亲名头。哦,不对,是要父亲出面才是。”
乔思贤狐狸般的心思,不过一瞬便想通南风找他来解决此事的原因。
按下心思,装作不知道:“你且说来。”
南风上前,讨好的给乔思贤添了茶,递到他手上,乔思贤受用接过。
“父亲,咱们只需将九儿的故事改改便可。”
“春安,磨墨!孙守,起来,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孙守看向乔思贤,乔思贤点头,竟将书案让出来,坐到左侧椅子上。
孙守也不矫情,坐到书案后。
南风略顿一下,清了清嗓子,声音高亢如同说书般。
“就说是伯爷在南城救下九儿,见他可怜又乖巧伶俐,便带回府中。岂知九儿读书天赋极高,伯爷动了收他为门生的心思。”
“这收门生可马虎不得,必要了解这门生家世,便派了府中护卫前去查防。”
“这一查可不得了,竟查出朝中官员毒瘤,纵容妻舅作恶一方,勾结山匪,祸害乡邻。收到护卫查访书信,荣阳伯岂能坐视不理?”
“为免宁和村再遭奸官恶霸荼毒,荣阳伯不惜自身官声,发出书信,誓将奸官恶霸押解进京,幸有村民苦主感念伯爷恩情,不惜跋山涉水,随护卫一同进京。”
“不承想,苦主中竟有深谙律法之士,知道伯爷此举虽是救民于水火,但会妨碍伯爷官声。这懂律法的苦主瞒着伯爷、护卫,在苦主里振臂一呼,不可让恩人因救人反受此连累!”
“这一呼,所有村民苦主纷纷主动咬破指尖,签下血书诉状,只为伯爷别被朝廷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