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察觉出我不对,便问我原由,我给母亲说,在京城,有个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尚未报答,才忧思过重。”
常康又笑:“可能真是前世注定,母亲非但没有说出那句话,反而又替我收拾细软,嘱咐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我重来一回,怎可又丢下母亲?得母亲同意,我们便踏上进京之路。”
“母亲在我随师傅游历时,也攒下了一些银子。虽不多,但只要不在他处多作逗留,也不会像前世那般坎坷进京。”
“进京后,我将母亲安顿在客栈,我便来伯府门前碰运气。”
常康睨了南风一眼:“你家伯府,高门贵胄,岂是我一介小郎中能进的?正准备离开之际,听采买回府的小厮提及,伯夫人于明日要去护国寺上香。”
常康勾唇一笑:“你瞧,这不是瞌睡碰到枕头,不是前世缘分,何来今世巧合?”
南风问:“你便那么容易进府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听到消息后,不知伯夫人哪个时辰去,我天不亮便守在去护国寺的必经之路上。”
“好不容易看到伯夫人车驾,岂知你娘是前呼后拥,丫鬟护卫成群,我想接近实在太难。”
“哈,你说巧不巧,你娘一贴身丫鬟突然内急,我想正是好机会,便悄悄跟了过去。”
南风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先生,您偷看人家如厕?”
常康翻了个白眼,喝道:“胡说什么!别打岔!”
继续道:“难得有人落单,我跟过去,趁那丫鬟解腰带之际,洒了一些药粉。”
南风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娥儿姐姐平日里康健,怎会突发恶疾。”
娥儿曾是秦氏贴身丫鬟,那时南风才七岁,如今娥儿已嫁作他人妇。
常康点头:“正因施展医术,才得了你娘青睐。加之我面容落魄,衣衫潦倒,还要奉养寡母,你娘便请我来府中做了府医。”
“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皆是良善之人。”
常康叹气:“或许前世,我在金陵,也施展相同手段,母亲未必会枉死。”
南风道:“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常先生前世若先行毒术,再施以医术,岂不本末倒置?想来您师傅知道,会将您逐出师门,不认您这个徒儿。”
常康被逗笑,打趣道:“古人说,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那南风为何当初向我求药?”
南风想到崔氏肺痨药,脸唰的涨红。
“那是崔氏咎由自取,谋害我在先。求药时,先生说过的话我可还记得。”
南风假意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压低声音:“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三姑娘明哲保身,常某深以为然。”
常康听言,哈哈大笑。
仿若心中郁结解开,常康眼眸逐渐清明起来。
“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南风不解的看向常康。
“前世未寻得吴老大等人,没替母亲报仇。岂料今生因九儿一事,你阴差阳错让我陪九儿前去复仇,殊不知,我才是他们最大的仇人。”
常康此时说话已平静祥和,如在诉说和自己无关之事一般。
“你也知道,我和伯府十年之约。这十年之约一到,便是我去寻吴老大报仇之时。”
“我来伯府七年,我也四处打听吴老大,奈何皆无所获。”
“我便想着,依着前世轨迹,在护国寺山脚下和他结仇之时,先去等他,哪怕我打不过,我即便是毒死他们也好。”
“谁知,你竟给我如此好的机会,能让我亲手鞭打于他们,还能亲手送他们法办。”
常康略激动:“南风,你可知,你解了我两世心结。不仅报仇,还可置身事外,我还能继续奉养母亲至百年。”
“我常康前世今生都在承你恩情,南风,你让我如何不感激你?”
南风被常康这番言论弄得有些懵:“您是因为解开心结,才对我坦诚相告你重生之事?”
“自然!”常康又恢复君子模样。
南风蹙眉问:“先生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吗?相救九儿不是我本意,是二姐姐善心大发,才有后来之事。”
“既如此,您为何不谢谢二姐姐。”
常康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
“你二姐姐救了九儿是没错,莫非你二姐姐会为他料理破屋之人?你二姐姐会派人去宁和村一行?”
“你二姐姐顶多让他往后吃穿不愁罢了。”
常康对南风诚挚道:“孙守出发宁和村之前,来问九儿养母住处时,我和孙守也相谈甚欢。我记得你给孙守说过一句话‘解乏先闭眼,救人先救心。’”
“你可知这句话,不光是对孙守触动大,你所行之举,能让九儿将来坦荡做人,对我而言,何尝不是如此?”
南风五内具震,她万万没想到,她奉为先生之人,是她的‘旧友’,还对她感恩戴德。
“先生,无论如何,事情已了,感激之言不必再挂在嘴边。您现在是我先生,今生都是我先生。”
顿了顿:“不过,南风有个不情之请。”
常康挑眉:“你说。”
“您和我娘相约十年之期,再有三年便期满,南风想您在伯府多呆一年。”
常康想了想:“好。”
南风讶异:“先生为何不问我原由?”
“为何要问?如今我大仇得报,十年还是十一年于我而言,没什么不同。”
南风眼眶泛起水意,重生回来,秦氏、冬意自不必说,今日得常康坦诚相言,更处处为她考量打算,得到的温暖怎是可以用语言去形容的。
南风思虑良久,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先生今日对我推心置腹,我岂能辜负?”
“南风也想对先生坦诚一切。”
常康:“洗耳恭听。”
有常康之事作为铺垫,南风回忆前世,开口很是顺畅。
“我和先生一样,也是重活一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