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蠕动。终于,轮到了项天霸登记个人信息。他大大咧咧地走到登记案桌前,拿起笔,正欲落笔。
“暂停报名!”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般从人群外响起,带着官府的威严与不容置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深青色布甲、胸前绣着兵马司特有蟠龙吞云纹章的中年修士,带着十几个同样装束、气息精悍的兵卒,气势汹汹地分开人群,径直闯到了神武司外衙登记处前,将案桌团团围住!
领头修士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人群,显然来者不善。他胸前纹章边缘镶着一道银边,昭示着他“督监”的身份。
登记处的神武司吏员见是兵马司的人,虽属不同系统,但对方品阶不低,且摆明了是来抓人的架势,一时也不敢擅动,停下了手中工作。
那刘督监目光如电,很快锁定了案桌前的项天霸,以及他身后气度不凡的顾铭羽。他沉声喝问,声音灌注灵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刚才!是谁在此搅闹神武司重地,殴打官眷?!”
他话音刚落,项天霸那粗豪的嗓门就响了起来,带着满不在乎的坦然,甚至还有几分挑衅:
“我!项天霸!”
几乎就在项天霸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身后的顾铭羽也踏前一步,声音清朗平静,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还有我,顾铭羽!”
两人说完,竟不约而同地侧头对视了一眼,嘴角都勾起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随即,各自向前迈出一步,坦然立于那刘督监和一众兵马司兵卒面前,毫无惧色。
这公然承认、并肩而立的姿态,让那刘督监心头猛地一跳!他在神都这龙蛇混杂之地摸爬滚打数十年,好不容易才爬到督监的位置,深知这神都城里水深得很。
眼前这两人,一个魁梧如塔,气度豪横霸道;一个俊逸出尘,眼神深邃平静。两人身上都透着一股绝非寻常散修能有的气度,尤其是那份面对兵马司围堵时的坦然自若,绝非强装出来的!
“难道……韩贵那小子在诓我?”刘督监心中警铃大作,暗暗思忖。
韩贵刚才哭爹喊娘地找到他,只说自己在神武司报名时被两个凶徒无故殴打,搅乱秩序,求他速速拿人。
他看在顶头上司韩都督的面子上,才火急火燎地带人赶来。可眼前这二位,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凶徒”啊!
就在刘督监骑虎难下,犹豫着是直接拿人还是先问个清楚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青石地面上。
刘督监一听这马蹄声,脸色微变,心中暗道:“坏了,都督亲自来了!”他连忙转过身,小跑着迎向声音来处。
只见一匹神骏的乌骓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端坐一人,身着四品武将的银亮轻铠,腰悬宝刀,面容威严,正是外城兵马司都督韩琦!
韩琦勒住马缰,目光如电般扫过现场,沉声喝问:“刘督监!贼人在何处?!”
刘督监连忙躬身,硬着头皮指向被兵卒围在中间的项天霸和顾铭羽:“回禀都督,就……就是这二人!”
韩琦锐利的目光顺着刘督监手指的方向望去,当他的视线落在项天霸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胖脸上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他脸上的威严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又极其恐怖的存在!
下一秒,这位在外城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四品大员,竟以与他身份年龄极不相符的敏捷动作,几乎是“滚”下马来!落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但他根本顾不上仪态,小碎步快跑着冲到项天霸面前,腰身瞬间弯成了九十度,脸上堆满了惊惶与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
“小……小爷!您……您……” 他一时语塞,大脑一片空白,那句“您怎么在这里”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他猛地想起这是在神武司报名处,急忙改口,语气恭敬得如同面对上官:“您……您是来参加科考的?”
项天霸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韩琦这副狼狈惶恐的模样,慢悠悠地说道:“对啊,闲着也是闲着,来考个功名,也好为国效力嘛。怎么,韩大人觉得我不够格?”
“不不不!绝对够格!绝对够格!”韩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以小爷您的天纵之资,此番武举,定然是金榜题名,状元及第!下官……下官……”
他慌乱中差点脱口而出“臣”,连忙改口,“下官不敢打扰小爷报名,这就告退!这就告退!”说着就想脚底抹油。
“哎,韩大人且慢!”项天霸却出声叫住了他,脸上露出一副极其无辜又困惑的表情,转头看向身旁的顾铭羽,
“顾兄,刚才是不是有个不开眼的小子骂我来着?他骂的什么来着?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你帮我想想?”
顾铭羽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配合地“回忆”道:“嗯……似乎……是骂项兄‘狗杂种’?”
“哦,对对对!就是这句!”项天霸一拍脑门,仿佛恍然大悟,随即脸上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惊诧表情,声音陡然拔高,
“‘狗杂种’?!天底下还有这种有妈生没爹教、满嘴喷粪的玩意儿吗?韩大人,您说,这世上真有如此缺乏教养、胆敢当街辱骂他人的败类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韩琦。
韩琦此刻的脸色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微微发抖。这骂人的话,像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韩贵能说出来的!
他额头的冷汗如同瀑布般淌下,慌忙用袖子擦拭,声音干涩发颤:“这……这……应该……应该没有这么欠缺教养的人吧?”
“哦?没有?”项天霸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就是说……是我项天霸在撒谎,污蔑好人咯?”
“不!不不不!绝无此意!绝无此意!”韩琦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小爷您……您怎么会……怎么会说谎呢!是下官……下官失言!”
项天霸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韩琦那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刺骨的声音低语道:
“回去,把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给我好好‘管管’。今天这事,全当没发生过。明白吗?”
“明白!下官明白!多谢小爷!多谢小爷开恩!”韩琦如蒙大赦,连声道谢,声音带着哭腔。
“滚吧!”项天霸收回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韩琦如获圣旨,对着项天霸深深一揖,又对顾铭羽也慌乱地拱了拱手,然后连滚带爬地翻身上马,对着还在发懵的刘督监和兵卒们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撤!快撤!”
说罢,韩琦一夹马腹,当先狼狈不堪地冲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荒猛兽在追赶。
刘督监和一众兵卒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都督如此惊恐逃窜,哪还敢停留,连忙收起兵刃,灰溜溜地跟着跑了,留下一地错愕的目光和死寂的广场。
项天霸看着韩琦仓皇逃窜的背影,嗤笑一声,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豪爽的笑容,对着登记处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吏员喊道:
“喂!发什么呆?还登不登记了?后面还排着队呢!”
神武司的吏员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拿起笔,看向项天霸的眼神充满了敬畏。顾铭羽站在他身后,看着项天霸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位项兄的身份,恐怕比他之前猜测的还要惊人。这神都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而武举之路,似乎也因为这位“项兄”,变得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