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羽并非刻板之人。他虽性情冷冽,却也明白此子年幼,需要引导。
闲暇时,他会给顾铭赐讲述一些修真界的奇闻异事,描绘隐龙界紫霞山的壮丽,灵田的生机,狻猊神兽的威猛,以及顾家子弟修炼、切磋的场景。
这些描述,如同在顾铭赐面前徐徐展开了一幅瑰丽而神秘的画卷,渐渐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眼中开始闪烁出好奇与向往的光芒。
“前辈,隐龙界是在天上吗?”
“前辈,狻猊……它吃人吗?”
“前辈,我……我也能像您一样在天上飞吗?”
顾铭赐的问题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依旧怯生生的,但那份对修真世界的兴趣却越来越浓。
顾铭羽大多时候只是简短回答,偶尔也会多说几句。几日的相处,一大一小两人之间,那份生疏感渐渐淡去,多了一丝微妙的师徒羁绊。
到了第五日清晨,小船终于驶出了落星瘴泽那标志性的、终年不散的浓重阴瘴范围。前方的水域变得开阔,空气也清新了许多。久违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映照着水波粼粼。
顾铭羽立于船头,目光远眺。大泽的边缘,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带。就在此时,一座矗立在泽畔不远处的山峰,突兀地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那山峰并不算特别高大,但山体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红色泽,与周围青翠的山峦格格不入。
更关键的是,顾铭羽那远超常人的敏锐神识,清晰地捕捉到从那山峰方向隐隐传来的、一丝精纯而活跃的……火属性灵气波动!空气中,甚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般的独特气息。
“那是……” 顾铭羽眼中精光一闪,神识瞬间凝聚,如同无形的触手向那座山峰延伸探去。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
“火山!”
一座临近大泽边缘,正在休眠或者处于低活跃期的火山!这简直是……为顾铭赐量身定做的启蒙之地!充沛的地火之气,足以平衡泽国残留的水寒!《引灵要义》的修炼,终于可以开始了!
顾铭羽驾驭着小船,目标明确地驶向那座暗红色的火山。随着距离拉近,环境的变化愈发剧烈。
甫一踏入火山影响的范围,一股灼热干燥的气浪便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泽国带来的阴冷湿寒。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特有的刺鼻气味,脚下的土地也变得干燥、坚硬,呈现出一种焦黑的色泽。四周的植被变得稀疏,只剩下一些耐旱耐热的低矮灌木顽强地生长在岩石缝隙中。
顾铭羽身为筑基修士,灵力护体,寒暑不侵,对这骤变的环境恍若未觉。但年仅七八岁的顾铭赐就不同了。
他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小脸瞬间涨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前一刻还在泽国阴冷的湿气包裹中,下一刻便被火山边缘的燥热包裹,巨大的温差让他体内本就微妙平衡的水火灵气瞬间起了反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激荡起阵阵涟漪。
他感到体内仿佛一半是冰窖,一半是火炉,冷热交替,异常难受,眉头紧紧皱起,小嘴微张,急促地喘息着。
顾铭羽敏锐地察觉到了顾铭赐的异状,但他并未出手相助,甚至连一丝灵力都未渡过去。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身旁强忍不适的孩子,声音清冷:
“修真之路,始于足下。这水火交替之痛,便是你的第一关。需以自身意志去体悟,去适应。外力相助,只会让你失去与天地灵气共鸣的本能。”
这是考验,亦是磨砺。从踏上火山之地的这一刻起,顾铭羽便不会再轻易出手。顾铭赐必须依靠自己的毅力,去亲身感受这截然相反的两种天地伟力,并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
小船并未深入火山腹地,顾铭羽选择在相对平缓、靠近水岸的一处巨大黑色岩石旁停下。这里既能感受到火山的热力,又未被地火直接炙烤,相对安全。
“坐下。” 顾铭羽指着岩石上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
顾铭赐依言盘膝坐下,小脸依旧有些发白,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顾铭羽站在他面前,神情肃然,开始传授《引灵要义》的核心口诀。他吐字清晰,语速缓慢,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
“……心若冰渊,神游太虚。感天火之烈,纳地水之柔。意守中宫,如持枢机。引离火入阳维,导坎水归阴蹻。二气相冲,如龙虎斗,勿惧勿避,以意为缰。导其势,分其流,化其戾,融其意……”
他不仅传授口诀,更细致地讲解何为“打坐”,如何“静心凝神”,如何通过特定的呼吸节奏去感应、引导外界散逸的天地灵气,将其纳入体内丹田,此谓之“纳气”。
顾铭赐虽然年幼,但地灵根的资质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悟性。他听得极为认真,努力记忆着每一个字,理解着其中的含义。顾铭羽的讲解深入浅出,直指核心,如同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两日时间,顾铭赐便初步掌握了打坐入定的技巧,心神虽偶有波动,但已能勉强沉静下来,按照口诀去感应身周那活跃而狂暴的火灵气与远处泽国飘来的、相对温和的水灵气。
到了第五日清晨,当第一缕带着硫磺气息的阳光照射在顾铭赐稚嫩却异常专注的小脸上时,他体内终于产生了清晰的感应!
一缕灼热如针尖的火灵气,和一丝清凉如露珠的水灵气,几乎同时被他微弱的神识捕捉、牵引,顺着特定的经络路线,缓缓流入他那刚刚开辟、如同雏形气旋般的丹田之中!
“纳气入腹!” 顾铭羽眼中精光一闪,心中亦忍不住泛起一丝波澜。
五天!仅仅五天!想当年他开蒙之时,足足耗费了半月之久才勉强做到纳气入腹!
地灵根资质之恐怖,由此可见一斑!也难免生出几分“人比人得死”的感慨。
然而,纳气成功带来的喜悦尚未散去,巨大的危机便接踵而至!
只见顾铭赐的小脸瞬间变得一片赤红,如同煮熟的虾子,头顶甚至冒出丝丝白气,浑身滚烫!
但仅仅过了片刻,那赤红又迅速褪去,转为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发青,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关咯咯作响!
冷热交替,症状比初入火山时剧烈了十倍不止!他小小的身体仿佛成了水火灵气交战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