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感觉身后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气息追来,邪修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一点。速度也渐渐放缓,最终,他如同一条濒死的鱼,艰难地爬上了泽国深处一座极其隐蔽的小岛。
这小岛不过几丈见方,大部分被茂密得如同墙壁般的水草完全遮蔽,只留下中间一小块勉强能容身的干燥陆地。
浑浊的污水在四周流淌,散发着腐败的气息。这里是邪修精心挑选的藏身之所,自认为万无一失。
“呼……呼……” 邪修瘫软在湿冷的泥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灰雾散去,露出一张苍白扭曲、布满怨毒的脸。
他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那设下陷阱之人的刻骨仇恨!
“好险……差点……就栽了……” 他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等老子恢复过来……一定要……”
然而,他庆幸的话语还未说完——
一个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却如同惊雷般在他头顶炸响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咱们,又见面了。”
邪修浑身剧震,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他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小岛边缘,那茂密水草的上方,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踏剑而立!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袂,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平静而冷漠的面容。正是顾铭羽!
顾铭羽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如同俯瞰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是……是你!” 邪修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恐惧而扭曲变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顾铭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岛上瘫软如泥的邪修,眼神淡漠,不带丝毫温度,只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如同在看一只在泥沼中徒劳挣扎的虫豸。
那邪修挣扎着抬起头,灰败的脸上交织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愤怒。
他嘶哑地喊道,声音如同破锣刮擦:“我又没杀你家的人!也跟你无冤无仇!犯得着……犯得着跟我不死不休吗?!”
顾铭羽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剑锋,直刺邪修眼底。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
“斩妖伏魔,涤荡人间,乃是我辈正道修士分内之责。你修炼《血亲炼魂大法》,以血缘至亲尸骸为引,戕害无辜凡人,伤天害理,罄竹难书。今日不除你,明日便有无辜者因你而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早晚会有这一天。”
“正道?职责?” 邪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血丝密布,发出几声凄厉的怪笑,随即又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他喘息着,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悲凉:“咳咳……那康老八呢?!我母亲呢?!我们母子被他始乱终弃,他凭什么就可以逍遥自在,儿孙满堂?!这世道,哪来的公平?!哪来的正道?!” 他死死盯着顾铭羽,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顾铭羽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他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凡俗恩怨,自有凡俗律法、因果轮回。那不是我该管的,也不是你以此为由,堕入邪道、残害无辜的理由!你心中尚有此等执念与不忿,便说明你还残留一丝人性。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留你!执念入魔,只会让你日后手段更加酷烈,祸及更多无辜。今日,我便除了你这个祸害!”
话音未落,顾铭羽的身影骤然从水草上方消失!下一刻,他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邪修面前数尺之地,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锐利无比的金色毫芒骤然亮起,撕裂空气,直刺邪修眉心!——正是《混沌引灵诀》中锋锐无匹的“庚金指”!
邪修亡魂大冒,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凶性。他怪叫一声,身体以一个完全违反常理的姿态猛地向后扭曲折叠,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必杀一指。
同时,他那枯瘦的双手在胸前急速掐诀,口中喷出一口黑红色的污血。
“血骨荆棘!”
随着邪修凄厉的嘶吼,他佝偻的身体猛地膨胀,皮肤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啦”爆响!
一根根惨白尖锐、沾染着暗红血污的骨刺,如同雨后春笋般,瞬间破体而出,密密麻麻地覆盖了他的手臂、肩膀、后背!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狰狞的刺猬!
下一刻,数十根尺许长的惨白骨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暴雨梨花般,向着近在咫尺的顾铭羽攒射而去!
顾铭羽瞳孔微缩,身形急退,双手在身前迅速划圆。一面流转着厚重土黄色光晕的灵盾瞬间凝聚成形。
“戊土盾”!
咄咄咄!密集的骨刺狠狠钉在土盾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土黄色的光晕剧烈震荡,灵盾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但终究是挡住了这波阴毒的攻击。
然而邪修的攻击诡异莫测,一招未平,一招又起!他趁着骨刺攻击的掩护,身体再次诡异地扭动,如同烂泥般贴地滑行,瞬间拉近距离。
他那骨刺丛生的手臂猛地暴涨,皮肤如同蜡油般融化流淌,眨眼间竟幻化出十几条由污血和骨茬构成的“手臂”!
“百鬼缠身手”!
每条手臂都长着漆黑的利爪,带着浓烈的腥臭和怨念,如同群魔乱舞,从四面八方抓向顾铭羽,要将他撕碎吞噬!
顾铭羽冷哼一声,体内灵力奔涌。他足下一点,身形如风般向后飘退,同时双手结印,口中低喝:
“赤阳焚天!”
轰!炽烈的赤红色火焰凭空而生,以顾铭羽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猛烈爆发!
灼热的气浪瞬间蒸干了地面的水汽,发出滋滋声响。那些污血骨爪一接触至阳至烈的离火,立刻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和凄厉的鬼啸,迅速变得焦黑、萎缩、崩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臭难闻的气味。
邪修闷哼一声,幻化出的手臂被烧毁,本体也受到火焰冲击,身上焦黑一片,狼狈不堪。
但他眼中凶光更盛,如同受伤的野兽,身形再次变得飘忽不定,如同没有实体的影子,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
每每在顾铭羽凌厉的攻击即将临体时,邪修总能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极限避开,仿佛真的没了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