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鸿一身玄色道袍,背负双手,神情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他身旁两侧,站着的是蕴岚山脉其他几个主要势力的当家人。
顾铭羽的目光落在父亲顾云霆身上。顾云霆站在袁鸿左侧稍后的位置,身姿挺拔如松,但顾铭羽能清晰地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袖袍下微微握紧的拳头。
顾云霆的脸色沉静如水,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压抑着难以掩饰的怒火和一丝凝重。他周身隐隐散发出的筑基中期灵力波动,此刻竟显得有些凝滞。
再看其他势力的当家人:千刃宗宗主冯万三站在袁鸿右侧,脸上毫不掩饰地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谄媚地微微侧身向着袁鸿,捻着颌下短须,眼神扫过顾家方向时,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挑衅。
千刃宗的安道陵以及其他几个依附于玄镜的小家族代表,脸上也多是轻松甚至带着讨好之色。
而另外几个相对独立、实力稍弱的家族首领,则如顾云霆一般,脸色难看,眼神中充满了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在袁鸿那金丹中期的强大威压笼罩下,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校场上数千修士,竟无人敢高声喧哗,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
袁鸿似乎很满意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他向前踏出一步,那一步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校场上的空气瞬间又凝固了几分。
他环视全场,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
“诸位同道,猎妖会至此圆满结束。各队表现,本座与诸位主事皆已目睹。然,妖兽虽除但仍有外患,蕴岚山脉地大物博却久为散沙各自为政,以致魔道宵小屡有可乘之机!如日前顾家矿场之祸,便是明证!”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刀般扫过顾云霆和顾家阵营方向,顾云霆面沉似水,袖中的拳头捏得更紧。
袁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为整合力量,荡涤邪氛,护佑一方安宁!经本座与诸位家主、宗主商议决定——即日起成立‘蕴岚正道盟’!”
“我玄镜宗,忝为北地魁首,责无旁贷,当仁不让,出任盟主之位!”
“自今日起,蕴岚山脉一应灵脉、矿藏、坊市、药田、猎场……所有关乎修士道途、关乎蕴岚根基之事务,皆由正道盟统一管辖、调度、分配!”
“此乃大势所趋,亦是尔等福祉所系!望诸位谨遵盟规,戮力同心!”
话音落下,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校场上空激起无声却剧烈的震荡。
高台上,冯万三率先抚掌,笑容满面:“袁长老高瞻远瞩!千刃宗愿附骥尾,唯盟主马首是瞻!”几个依附势力也连忙跟着附和。
而台下,顾云霆的脸色,已然铁青。他身边几位家主,眼中更是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蕴岚山脉的天,就在这猎妖会结束的校场上,在袁鸿冰冷霸道的话语中,彻底变了颜色。
顾铭羽站在顾家队伍中,感受着父亲压抑的怒火和整个校场死寂的绝望,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明白,玄镜宗的獠牙,终于不再掩饰,彻底亮了出来。而顾家,首当其冲。那所谓的“正道盟”,不过是将整个蕴岚山脉,变成了玄镜宗予取予求的私产!
一场比猎杀妖兽更为残酷、更为凶险的风暴,已然降临。
蕴岚山脉的暮色,沉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顾家修士的队伍,带着猎妖会头名的“殊荣”,却更像是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山峦,沉默而压抑地返回了顾家祖宅所在的紫霞峰。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凯旋的喜悦,而是山雨欲来前的凝滞。
祖宅深处,象征着家族血脉与传承的古老祠堂,灯火通明。厚重的青铜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肃穆的檀香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却压不住那份沉甸甸的肃杀。
列席的,皆是顾家的核心脊梁。
家主顾云霆端坐主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各位长老坐在两侧,神情同样凝重。
顾铭羽被允许列席旁听,静静坐在祠堂角落的阴影里,目光扫过每一位长辈凝重的脸庞,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祠堂内落针可闻,只有青铜灯盏中火苗跳跃的噼啪声。
“人都齐了。”顾云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低沉而有力,却带着一丝沙哑,“今日猎妖会结束,玄镜宗袁鸿,当众宣布成立‘蕴岚正道盟’。”
他言简意赅,将袁鸿那番霸道至极的宣言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玄镜宗为盟主”、“统一管辖蕴岚山脉一切资源事务”以及那句冰冷的威胁——“三月后举行会盟,不参与者,即为正道盟之敌!”
每一个字落下,祠堂内的空气便凝固一分。顾云阙闭了闭眼,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顾云毅的拳头重重砸在座椅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顾云裳的手指绞紧了衣角。顾铭豪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中怒火升腾。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顾云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这哪是什么正道盟?分明是玄镜宗要将我们整个蕴岚山脉的家族宗门,都变成他们予取予求的附庸!成为他们的矿工、药农、炮灰!”
“七弟所言极是。”顾云阙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袁鸿此举,不过是撕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玄镜宗吞并蕴岚之心,路人皆知。所谓的正道盟,就是他们合法掠夺的屠刀!我等若俯首称臣,顾家千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子孙后代,皆为玄镜宗之奴仆!”
“奴仆?”顾云霆猛地抬头,深邃的眼眸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精光,一股属于筑基中期修士的凌厉气势轰然散开,虽不及金丹,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顾家先祖顾凌霄,于这蕴岚山脉筚路蓝缕,开疆拓土!历代族人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方有今日之基业!我顾家儿郎的脊梁,是先祖的荣耀与鲜血铸就!岂能弯?岂能折?岂能为他人之奴仆?!”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祠堂内回荡,震得人心头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