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
东院大堂。
季业平语重心长,“大哥,庙堂之内需小心谨慎,一步错,步步错,这还是您教我的。”
“你看看你如今所作所为,东院又纳了两个妾室,这是哥哥的家事,弟弟不好多说。“
“可陛下寿宴迫在眉睫,你怎么还日日往外跑?”
“到时寿宴一旦出现差池,我们季家全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些年,大哥你步步为营,难道就只为了整日花天酒地吗?”
季业霆坐在上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才缓缓道,“早年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成日提心吊胆。如今方才悔悟,人啊……要日子潇洒的过完一生才不负此生。”
“从前被你大嫂压制,忌惮阮家,可你看,其实我若不惧怕,早就享福了。”
“我纳妾,那阮家不也没说什么不是?”
季业霆神秘兮兮道,“二弟我同你讲,那教坊司还是岳丈大人带你大哥我去的。”
季业平震惊,“阮尚书带你去的?”
这一消息震的季业平犹如五雷轰顶。
“想要融入他们,必须了解他们的爱好,喜欢他们的爱好,你看,我如今在朝堂是否多了许多好友?”季业霆放下茶杯,仰头感叹,“十年了,我这才悟出为官之道,还好不晚呐!”
“?”季业平三观悄悄的碎了。
“我不与你多说,寿宴一事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季业霆起身一拍衣摆,就往外走。
季业平不用想,也知道他大哥要去哪儿。
定又是去了青楼。
他一字一句品味方才大哥说的话……越想内心便越澎湃。
想要融入他们,就要喜欢他们的爱好。
投其所好?
言之有理!
季业平眼睛一亮,悄摸出了门。
黑夜下。
季业霆背着手嘴角上扬。
他身后站着两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一青衣,一蓝衣。
青衣女子名叫霏儿,蓝衣女子名叫玉笛。
是季业霆新纳的妾室。
季业霆眸色晦暗,“季若欢这些日子都没回府?”
霏儿恭敬回答,“是,属下让人跟踪她,她去了二皇子在皇宫外的府邸。”
季业霆笑了,“这二皇子真是饿了,季家两个姑娘都想要吗?”
玉笛道,“二皇子和其他官员一同去过教坊司,叫了两个姑娘侍奉,却未过夜,那些大臣都暗地里夸他洁身自好,。”
季业霆「百槿」道,“他模样生的好,温文尔雅。”
“如今大皇子只在径山镇出现了踪迹后便又消失不见,他巴不得那些大臣把家中贵女都送去他那儿,季业霆这个光禄寺卿还是能用的。”
“就是不知道这季若欢知道二皇子同时与相处,又与季扶摇有牵扯,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霏儿浅笑,“属下这就去办。”
“事情闹得越大,最好是死个人,那两个在翰林学府的才会回来。”季业霆讽刺道,“自己的娘在家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也不现身,真是孝顺。”
霏儿和玉笛二人进门,阮秀秀发了好大的脾气。
但都被百槿用渣男语录回击。
无奈,她只能待在季扶摇的院子里不出门,日日垂泪。
有季业霆的‘宠爱‘墨书时不时上门挑衅阮秀秀,亦或者季若欢。
只要季若欢回来,她便使各种手段,好几次把季若欢推进院里的池塘,报复她下毒害了她的孩子。
阮清清管不了那么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霏儿和玉笛知道伏低做小,哄得的墨书以为自己如今就是这阮家的主母。
行事作风十分高调。
季业霆「百槿」只当看不见。
她的任务是搅乱季家,查询十年前主子哥哥的下落。
可屋里发生这么些事,阮秀秀的两个儿子还能稳得住。
当初是他们二人和季若欢带着季来之离开的。
季来之的去向,他们定然清楚的很。
翰林院是明齐最高等的学府,学子一般一月有三日假期,其余时间明令禁止家族中人不许探望,恐让学子心中思乡情怯,乱其上进之心。
季业霆冷冷道,“派人跟着季业平,他定是约着那几个赌鬼同僚去了赌坊,让赌坊的人好好招待他。”
“是。”
……
马车缓缓行驶。
宽敞又铺了软垫的马车里还能放木桌,桌上放着点心和水果。
这样豪华的马车柳林第一次坐,整个人局促不安。
他见季安之闭目养神,便偷偷掀开窗帘,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这一刻他紧张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些许。
少年脸上带着笑意,突然似发现了什么惊喜,“那只鸟儿好漂亮,居然有五彩斑斓的颜色,这是不是凤凰幼崽呀!”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失态了。
在别人的马车里大吼大叫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他连忙小心谨慎的看了一眼季安之。
却见季安之笑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眸子看向窗外。
季安之眸色微沉,转过头来依旧带着笑意,“是很漂亮,我也是第一次见。”
柳林呼吸一滞,季小姐的笑容真美。
就像……就像九天上的仙子。
少年脸色涨红,手不自觉抓紧自己的衣角,他不自觉将脚往后缩了缩,看到干净的马车被自己鞋上的泥弄脏,又羞又恼。
早知道自己就该跑着跟在季小姐的马车前面给她们带路。
季安之看出他的窘迫,并未说出来,反而说,“尝尝这些点心和瓜果。”
“我,我不能。”
“吃吧,当做交换,你不是说你家很多蔬菜吗?还有那什么洋柿子。”
说到这个少年脸上不再羞怯,侃侃而谈,“洋柿子是村里发的种子,每年结果都会专门的人来收,价格比其他蔬菜高两倍不止。”
“听说是给京都最大的酒楼叫什么……迎什么楼的送货,洋柿子加上鸡蛋混着炒,京都那些贵人们都喜欢吃。”
季安之浅笑,“那就拿这个交换,我请你吃这些,你请我吃洋柿子炒蛋,如何?”
柳林早就对桌上那些精致的点心垂涎已久,见季安之认真的模样,他也不再扭捏。
“好!”
少年捏着糕点端详许久,放入嘴里轻轻的咬,如获珍宝一般。
季安之侧眸,看向窗外。
那双桃花眸泛着寒霜。
径山村。
季安之几人到了一处小院外,天色已晚,屋内油灯被风吹的一晃一晃。
在这个黑夜中如同萤火点点闪亮。
空中一半残月,银辉下可以看到这茅屋旁全是田地,里面种满瓜果蔬菜。
少年面色带着一丝羞涩不好意思的挠头。
“实在不好意思季小姐,我家位置有些偏远。”
让这样一个贵女踏入满是泥泞的地下,他觉得是愧疚和羞怯。
季安之毫不在意,“你家很漂亮。”
田地中有一条石子小路,四周的蔬菜藤蔓用竹子编制成的栅栏围住,茂密的叶子下挂着一天天小拇指大小的豆角。
听到季安之的回答,少年红了脸,他几乎小跑着往那个茅屋的方向跑去。
边跑边喊,“娘,娘,今日有贵客来了。”
季安之和半夏相视一笑。
这个地方让人格外心静。
半夏手里提着箱子,里面都是些点心和布匹。
去别人家用不好空手。
听到少年的喊声,一妇人从屋里出来,她一身粗布麻衣,墨发用布包在脑后挽着简单的发髻。
油灯下,她的模样十分温和,五官很漂亮,哪怕已经三十多岁,却像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今日回来的这么早?”柳柔儿笑看着柳林,“今日的菜都卖完了?”
柳林提着空空的竹篮晃了晃,“卖完了。”
“你方才说有贵客?”她问。
“娘你快看,便是那个小姐。”柳林侧身让出一条视线。
季安之眉眼带笑,点头问好,“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女子衣着华贵,容貌惊人。
柳柔儿瞳孔骤然一缩。
这张脸……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开始颤抖,捂着胸口,额头也冒出了点点冷汗。
季安之暗道不好,跨步上前,扣住柳氏的手腕。
是心悸!
她有心疾!
柳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唇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下一秒,往后一个倒仰。
季安之抬手一揽,将她拉起。
柳林瞬间慌乱,“娘!”
他扔下竹篮撒腿就往屋里跑,很快又跑了回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瓶子。
急忙将里面的药倒了出来,他才发觉自己的娘苍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红润。
只是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