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容器之躯
**医院的消毒水味里混入了某种腐烂水果的甜腻。**
钰羌在病床上睁开眼睛，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紫绿色光斑。窗外，十二道光柱依然耸立在天地之间，像支撑苍穹的囚笼栏杆。她尝试活动手指，发现右手被铐在床栏上——特制的灵能抑制手铐，边沿刻满反制符文。
\"别乱动。\"古璃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你的左眼正在渗出惘识之核的污染物质。\"她走近病床，金发间新添的灰白让钰羌心头一颤，\"我们失去了方仝...又一次。\"
**床头柜上的平板显示着全球紧急状态通告。**
十二个光柱对应城市相继出现\"梦境实体化\"现象——建筑长出血管状组织，宠物开口说古代语言，最严重的东京银座区已变成不断重组的记忆迷宫。而这一切的中心，是个被媒体称为\"圣婴\"的存在。
\"莱拉在哪里？\"钰羌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古璃调出一段监控视频：南太平洋海底建筑爆发的光芒中，有个女性身影被光茧包裹着浮上海面。**她的腹部不正常地隆起，皮肤下流动着紫绿色光流。**更诡异的是，所有试图靠近的船只都会突然调头离开，仿佛被集体篡改了认知。
\"妊娠二十四周的体征。\"古璃放大影像，\"但根据档案，莱拉在北极星实验后就被摘除了子宫。\"她突然抓住钰羌的手腕，\"方仝最后的信息说...她体内正在孕育的是...\"
**病房灯光突然频闪。**
钰羌左眼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爆发，这次她清楚看到——无数半透明的脐带从虚空延伸而来，连接着古璃和她自己的腹部。而窗外那些光柱，分明是更大规模的脐带，正在向平流层输送养分。
\"不是孕育。\"钰羌扯掉输液针头，\"是转化。莱拉正在变成通道，让惘识之核完全降临。\"
**警报声撕裂空气。**
平板电脑自动切换到基地监控画面：停尸间的尸体正集体坐起，他们太阳穴处长出水晶状突触，动作整齐划一如接受遥控的玩偶。更可怕的是，其中一具\"尸体\"突然转向摄像头——**那是本该在北极星被压碎的柯子明，他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齿轮般旋转的符文。**
\"它们来了。\"古璃迅速锁死病房门，\"基地的防御系统最多阻挡——\"
**整面墙轰然倒塌。**
烟尘中浮现出三具行走的尸体，他们的皮肤已经半水晶化，胸腔内跳动着紫绿色光团。领头的是位女护士，她的眼球融化重组，形成微型衔尾蛇图案。
\"钥匙。\"尸群发出和声，\"交出来...\"
钰羌挣断手铐，灵契符文在掌心凝聚成光刃。但当她刺穿护士胸口时，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发光的数据流——**这些流体在空中重组，瞬间形成沃洛夫的虚影。**
\"何必抵抗？\"沃洛夫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你们每个人都是自愿走进梦境的。\"他的虚影突然分裂，每个碎片都显示出不同时期的钰羌——婴儿时被植入符文的、少年时接受训练的、现在左眼流着光泪的，\"尤其是你，完美的载体...\"
**古璃突然将某物拍在钰羌后颈。**
冰冷的触感瞬间蔓延全身。钰羌低头看见自己皮肤下浮现出蓝色电路纹路——这是方仝研发的\"意识防火墙\"纳米机器人，本用于治疗梦境瘫痪症。
\"跑！\"古璃砸碎消防柜取出斧头，\"去b3实验室，那里有...\"
她的话被截断。沃洛夫虚影突然实体化，数据流组成的手臂贯穿了古璃的腹部。**但流出的鲜血中混着银色颗粒——古璃早就用纳米机器人替换了部分内脏。**
\"快走！\"她咳着血沫启动某个装置，颈后的量子通讯器迸发强光，\"记住...莱拉不是敌人...是...\"
**时间仿佛静止。**
强光中，钰羌看到古璃的胸口浮现出微型衔尾蛇烙印——和环蛇教派成员完全一致，但颜色是逆转的银白色。这个瞬间的明悟比任何攻击都更具破坏力：**古璃早就被感染了，她一直在用方仝的技术对抗体内的侵蚀。**
沃洛夫的虚影发出高频尖叫，像被灼烧的磁带般扭曲消散。钰羌趁机撞向紧急通道，沿途的灯光随着她的奔跑次第熄灭。**在完全黑暗的走廊里，她听见无数个自己在说话——有些声音来自童年，有些甚至不属于这条时间线。**
b3实验室的门用六道密码锁封闭，但当她靠近时，锁具自动解扣。**室内中央是个灌满蓝色液体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具残缺的人体——只有大脑和脊椎保存完好，神经网络通过量子光纤连接着主机。**
\"方仝...？\"钰羌的指尖触碰冰冷的舱体。
主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实时传输的画面：莱拉悬浮在南太平洋上空的巨型光茧中，她的腹部皮肤已经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的\"胎儿\"——**那是个微型版的惘识之核，表面浮现着与钰羌左眼完全相同的符文。**
[它需要你] 屏幕上跳出文字，[因为你是最初的容器。现在听好：古璃胸口的逆位烙印是关键，找到能逆转符文的——]
**实验室突然断电。**
在备用电源启动的几秒黑暗里，钰羌感到有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后颈。转身时，她看到通风管口探出半个身体——那是皮肤布满结晶的柯子明，他的喉咙被撕开，里面伸出的不是气管，而是一段发光的数据线。
\"找到你了...\"数据线振动发声，\"母亲...\"
**钰羌的防卫本能先于意识启动。**
灵契符文在掌心凝聚成刃，但攻击在半途突然转向——她左眼的视野被强制切换，看到柯子明体内蜷缩着个七岁模样的自己。就是这瞬间的迟疑，让数据线如毒蛇般刺入她的左眼。
**世界在剧痛中翻转。**
当钰羌再次获得身体控制权时，发现自己正站在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面上。天空悬挂着十二个太阳，每个内部都有张人脸。前方不远处，莱拉赤身站立在水面，隆起的腹部蠕动着发出紫光。
\"欢迎回家。\"莱拉抚摸腹部，声音却是沃洛夫的电子音，\"我们等你很久了，钥匙先生。\"
**钰羌想移动，却发现双脚已与水融为一体。**
更可怕的是，她的左眼视野中，莱拉身后浮现出数以百万计的透明人影——那是所有被环蛇吞噬的意识，他们像海底珊瑚般相互缠绕生长，组成某种超越认知的庞大结构。
\"看到了吗？\"莱拉\/沃洛夫展开双臂，\"这才是人类意识的终极形态——无需肉体，没有孤独，永恒的集体梦境。\"
**水面突然浮现涟漪。**
某个银白色的光点从深海升起，逐渐形成古璃的轮廓。她的胸口逆位烙印如同灯塔，在接触钰羌的瞬间传递了一段信息：**惘识之核需要载体才能完全降临，而莱拉只是诱饵，真正的容器始终是钰羌的左眼。**
\"杀了我...\"古璃的幻象在她耳边低语，\"用灵契秘法贯穿我的烙印...这是唯一能逆转...\"
现实突然重新拼合。钰羌发现自己回到实验室，柯子明的数据线仍插在左眼，但传输方向逆转了——**她正在被动接收整个环蛇网络的数据洪流。**
在意识被完全吞没前的最后一秒，钰羌做了一件违背所有训练的事：她主动拥抱了柯子明腐烂的身躯，右手按在他后颈的烙印上。
\"睡吧，孩子。\"她轻声道，左眼的符文开始逆向旋转，\"该结束这场噩梦了...\"
**深海中，莱拉的光茧突然暗淡了一瞬。**
这个微小的波动，被十二个时区外的某台量子计算机精准捕捉。屏幕前，只剩大脑的方仝用最后算力启动了一个尘封程序——那是用赵岳遗留算法编写的\"摇篮曲\"，专门针对惘识之核的致命弱点。
[晚安，妈妈] 屏幕上最后闪现这行字，[这次记得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