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殡仪馆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我裹紧大衣,将最后一具遗体推进3号焚化炉。这是我在城西火葬场工作的第三年,原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尸臭和哀乐,直到那只手突然从炉门缝隙里伸出来。
那天夜里的雾气格外浓稠,我在值班室啃着冷馒头,监控画面里的停尸间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我以为是老鼠,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走。停尸间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福尔马林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腐烂的腥气扑面而来。
“谁?”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月光透过气窗照进来,17号冰柜的门缝渗出暗红色液体。我壮着胆子打开柜门,一具盖着白布的女尸赫然出现在眼前。她的脸青灰肿胀,嘴唇发紫,唯独双手保养得格外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已经斑驳的淡粉色指甲油。
工作牌显示她叫林小棠,28岁,死于车祸。但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冰柜里本该放置遗体的位置,此刻却躺着一团扭曲的黑发,湿漉漉地黏在金属底板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这不可能......”我后退两步,撞到了旁边的推车。就在这时,女尸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我连滚带爬地逃出停尸间,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回到值班室,我颤抖着拨通了夜班主管老王的电话。
“小周,你是不是又喝多了?”老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林小棠的遗体今天下午就火化了,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我僵在原地,手机差点掉在地上。监控录像清晰地显示,林小棠的遗体确实在下午三点就被推进了2号焚化炉。可那具躺在17号冰柜里的女尸又是谁?
第二天,我向馆长请了假,打算去查个究竟。在档案室里,我找到了林小棠的火化记录,签名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照片上的林小棠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甜美,和冰柜里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判若两人。
正当我翻找其他资料时,一本破旧的日记本从档案柜底层掉了出来。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日期是1998年。
“7月15日,新来的实习生不小心把17号冰柜的尸体弄错了。那是个漂亮的姑娘,听说生前是个舞蹈演员。她的手真美啊,就像玉雕的一样......”
“7月16日,尸体不见了。监控显示,凌晨三点,17号冰柜的门自己打开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好像看到她在对我笑......”
日记戛然而止,最后一页被人撕去。档案室的门突然被风吹开,我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当天夜里,我再次回到火葬场。停尸间的17号冰柜空空如也,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但当我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终于来了。”
我浑身僵硬,缓缓回头。林小棠站在阴影里,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她的右手缓缓抬起,手腕处有道深深的勒痕,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我的手好看吗?”她一步步逼近,“他们说,我的手最适合跳舞了。可是那场车祸,把我的脸毁了,只有这双手还完好无损......”
我想跑,却发现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林小棠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颊,冰冷刺骨。
“他们把我推进焚化炉的时候,我还活着。”她的声音充满怨恨,“我拼命挣扎,可是没有人听见。我的手,我的手被炉门夹住了......”
她突然扯开衣袖,露出半截焦黑的手臂。我惊恐地发现,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此刻正从她烧焦的断臂处缓缓生长出来,皮肤一寸寸延伸,指甲慢慢变得圆润整齐。
“我要找回我的手。”林小棠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见过它的,对不对?”
这时,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我趁机挣脱她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电话是老王打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周,快来3号焚化炉,出事了!”
我赶到时,几名工人正围着打开的炉门瑟瑟发抖。炉内,一具焦黑的尸体蜷缩着,而在尸体旁边,一只白皙的手正缓缓蠕动,指甲上淡粉色的指甲油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它又出现了!”一名工人尖叫道,“每次有人动17号冰柜,这只手就会从炉子里伸出来!”
我突然想起日记本里的内容,原来1998年失踪的那具女尸,就是林小棠。她被误认身份,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被推进了焚化炉。她的右手被炉门夹住,而她的怨气,让这只手成了连接阴阳两界的媒介。
“必须把她的尸体找出来,好好安葬。”我握紧拳头,“这是我们欠她的。”
在警方的帮助下,我们在火葬场后山的乱葬岗找到了林小棠的遗骸。她的右手骨与身体分离,孤零零地埋在杂草丛中。当我们将她的尸骨重新拼凑完整时,一直笼罩在火葬场上空的黑雾终于散去。
从那以后,火葬场再也没有发生过怪事。但每当我经过3号焚化炉,总会想起那只从炉门伸出的鬼手,提醒着我: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哪怕是死者,也需要安息。
林小棠的故事在火葬场流传开来,成了新员工入职时必听的警示。而我,依然坚守在这里,只是每次面对遗体,都会更加小心,更加敬畏。因为我知道,在这寂静的夜里,或许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们,等待着属于他们的尊严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