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风卷着细雪掠过村口的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半片褪色的符纸,在寒风中哗啦作响。李桂芬裹紧棉袄往家走,经过村西头的狗棚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撕咬声,混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这狗棚是王瘸子家的。王瘸子年轻时在矿上伤了腿,回乡后靠着养狗卖肉为生。村里人都说他养的狗邪乎,见了生人不叫反笑,露出满嘴森白獠牙。李桂芬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踩到团黏腻的东西,低头一看,月光下竟是块带血的碎肉,边缘还挂着没啃干净的筋络。
“哎哟!”她吓得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土墙。墙根下,三只野狗正埋头啃食着什么,听见动静齐刷刷抬头,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光。李桂芬这才看清,它们撕扯的竟是件带补丁的蓝布棉袄——和她今早出门时穿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清晨,村里人在狗棚里发现了王瘸子。他的尸体残缺不全,胸腔被撕开,内脏散落一地,喉咙处的伤口深可见骨,像是被利齿生生咬断。更诡异的是,狗棚里二十多条恶犬全部蜷缩在角落,脖颈处缠着浸血的麻绳,死状狰狞,仿佛生前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咽喉。
葬礼草草办完,可村里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先是刘老汉家的小孙子失踪,三天后在野地里被发现,身上布满齿痕,只剩半具残破的躯体。紧接着,张寡妇夜里去喂猪,再也没能回来,猪圈里只留下几撮带血的头发和满地凌乱的爪印。
村民们聚在祠堂商议,神婆颤巍巍地指着村口老槐树:“这是遭了犬煞!王瘸子杀狗太多,怨气冲天,那些狗的魂魄聚在一处,要拉全村人陪葬!”有人提议请道士做法,可大雪封山,根本出不了村。无奈之下,大家只好各家关好门窗,天一黑就不敢出门。
陈大柱却不信邪。他年轻时当过兵,胆子比天大,抄起猎枪就说要去狗棚探个究竟。当晚,他的惨叫声撕破夜空。等村民们举着火把赶到时,只见他躺在雪地里,双腿齐根被咬断,脸上血肉模糊,仅剩的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狗棚方向,眼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泪。
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开来。家家户户的狗都开始狂吠,声音凄厉得如同哭嚎。李桂芬发现自家院里的大黄变得格外诡异,总是盯着她的脚踝流口水,夜里还能用爪子扒开她的房门。有次她半夜惊醒,看见大黄正趴在床边,嘴里叼着她失踪的绣花鞋,鞋面浸透暗红的液体。
第七天夜里,风雪愈发肆虐。李桂芬蜷缩在被窝里,听见屋顶传来抓挠声,像是有无数利爪在扒着瓦片。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二十多条野狗涌了进来,正是王瘸子狗棚里死去的那些。它们毛发倒竖,眼眶里燃烧着幽绿的火焰,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
“救命啊!”李桂芬拼命往床角缩,却发现被褥不知何时变得黏腻潮湿,浸透了腥臭的血水。领头的野狗咧嘴露出尖牙,那笑容让她想起王瘸子下葬时的模样——嘴角同样挂着诡异的弧度。她突然明白,这些根本不是狗,是被王瘸子害死的怨灵,如今回来索命了。
犬群扑上来的瞬间,李桂芬看见窗外闪过道黑影。那是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村西头。她认出那是王瘸子的身形,而他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狗头,每颗狗头都咧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
第二天,村里幸存的人发现,所有房屋都被啃噬得千疮百孔,地上散落着森森白骨。祠堂的供桌上,摆着二十三个狗头,每个狗头嘴里都叼着张泛黄的纸钱。神婆颤抖着点燃符纸,火光中,她看见村西头的狗棚重新立了起来,王瘸子坐在门口,身边围着数不清的恶犬,正对着她阴森地笑。
从那以后,这座村庄成了无人敢靠近的鬼村。每当风雪夜,还能听见犬吠声和人的惨叫声,混着骨头碎裂的声响,在旷野上回荡不休。路过的旅人说,曾在月光下看见无数狗头在雪地里游荡,而它们的主人,永远坐在破败的狗棚前,等着下一个走进村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