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秦美妆公司”便正式成立,主营胭脂水粉业务。
矿场、蜂场、花圃、药田,在吕凝的带领下,各项工作有序展开。
消息传出后,咸阳的女性们无不欢欣鼓舞,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
几天后,高德全负责的化粪池工程终于完成挖掘,吴巨指示他开始使用钢筋混凝土和水泥施工。吴府改造计划由此迈出第一步。
与此同时,城外的吴家庄也被纳入改造范围,各工厂将陆续改建为钢筋混凝土结构。魁首近卫的山庄同样如此。
这座山庄原本仅用于居住,魁首近卫迁入后,原有的园林等非必要设施已被拆除。此次吴巨计划进一步改造,除了将木结构改为钢筋混凝土外,还将调整布局,使其兼具军营功能,并增设各类防御设施,将其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堡垒。
此外,为了供应大秦建筑公司需求,也为后续改造做准备,吴家庄新建成了一座砖窑厂。
这并不复杂,吴家庄靠近渭水,粘土和水源都很充足。
至于烧制青砖和红砖的技术,吴巨也早已掌握。砖块中铁元素完全氧化则为红砖,未完全氧化则为青砖。
因此,在建设过程中并未遇到太大阻碍。
砖窑厂开业当天,首批烧制的砖块质量便令人满意。待所有窑口建成后,日产量达到五万块不成问题,甚至十万块也有希望。
……
这是八月第一周发生的事情。
八月八日,吴巨应廷尉焦樵之邀参加了一场聚会。
这场聚会主要由秦法家成员参与,形式上更像是茶话会或沙龙,气氛较为轻松,通常大家一边品茶饮酒,一边讨论政事,旨在交流思想,探讨解决方案。
与会人员并无严格限制,也不一定局限于秦法家成员,例如吴巨和李斯便是焦樵特意邀请来的。一个是医家魁首,一个是儒家**,却都对法家思想有着深入理解。
堪称真正的双重 ** 。
上个星期,在茅焦升职兼乔迁的宴会上,李斯向众人传达了聚会的消息,时间定在今日,地点是焦樵的府邸。
……
几位法家学者正热烈讨论着朝政,焦樵和李斯等人也会偶尔加入。而吴巨则在一旁悠闲地喝茶吃点心,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在场无人敢小觑于他。毕竟,大家都清楚,这不是他不懂,而是他选择了一种超然的姿态,不争不抢。
若有人说他不懂,其他法家学者必定群起而攻之,让他明白人情冷暖。试问,哪一位堂堂的吴巨会不明白法家学问?要知道,着作权法、商标法、专利法以及食品安全法等法规,皆是他倡议并制定的。(指指点点)
连廷尉焦樵都对他赞赏有加,这含金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因此,吴巨的低调反而吸引了众多目光,甚至引来一些法家新人的敬仰。然而,他们若得知自己的想法,吴巨恐怕要喊冤了。他哪里是与世无争?法家大佬的身份又怎么与他相关?
吴巨只求自己能低调做人,毕竟他的“法家大佬”人设和他的实际能力相差甚远。一旦在他面前崩塌,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对这类聚会总是矛盾重重,既渴望与法家学者交流,又害怕暴露自己的不足。
所以在面对这些场合时,他采取了灵活应对的策略:平时尽量减少存在感,避开争论焦点。若有学者请教,他会借故推辞,或者把问题转嫁给李斯,实在无法推脱,便装腔作势地回答几句。当然,这种策略并不意味着完全置身事外,遇到值得深思的问题,他也会积极参与,展现自己的见解。
这种平衡策略在过去几次聚会上取得了良好效果,他也希望能继续沿用下去。
此刻,一众秦法家正在商议近期的朝政要事,焦樵和李斯偶尔也会加入几句。有人询问时,他便笑着摆手:“我对这方面不太清楚,还是由你们来说吧。”
他们首先讨论的多是三川郡的问题。吕不韦往返三川,带回了不少棘手事务,在昨日的朝会中未能得出结论。此次聚会恰好聚集了不少跟随吕不韦前往三川又随其返回的人,于是今日众人再次提起这些话题。
“来了啊。”祁农也到了,笑呵呵地向大家拱手致意。
“就差你了。”焦樵微笑回应。
祁农落座后倒了一杯茶,说道:“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以茶代酒,自我惩罚一杯!”
饮尽茶水后,祁农深吸一口气。
焦樵扬眉:“祁兄似乎有心事?”
祁农摆手,似感慨又似抱怨:“唉,别提了,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此话一出,众人疑惑,问道:“祁兄何出此言?”
祁农摊手道:“国库!”
众人立刻明白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国库空虚本就是常事。
哪个国家能避免这种状况?
即便是 ** 、万户侯、百室君主,仍会为贫穷而忧愁。
假如有一天宣布国库充裕,反而会让人生疑,是不是祁农做了假账。
祁农的话引起了吴巨的注意,他问:“国库紧张?怎么回事?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吗?大王靠盐和布匹生意赚了不少钱啊。”
祁农摇了摇头:“情况不同了,而且形势看似不错,也要看跟谁比。”
吴巨略加思考,便明白了祁农的意思。
今年年初,秦国经历了三川之战和一场疫情的冲击。
武器、粮草、伤员抚恤、药材、灾民,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当时国库几乎见底,无疑是最低谷。
之后秦国得到了韩魏的赔款,吞并了东周的土地和财富,逐渐恢复元气。接着子楚跟随吴巨经商,贩卖盐、布匹和猪肉,大赚了一笔。
形势在当时看来颇为乐观,然而如今却已大不相同。
“单是为军队准备冬衣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人头疼,我至今毫无头绪。”
祁农感叹道:“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耗费财力了。”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
“不如增加赋税?”有人提出建议。
“不妥,不妥。”有人立即反对。
祁农将问题抛出,显然是希望集思广益,但提出的几项建议均被摇头否决。
突然,有人将目光转向吴巨:“吴大人,您也谈谈您的看法?”
“是啊,吴大人精通经济,可是个厉害人物!”众人眼睛一亮。
在咸阳,谁人不知吴巨家财万贯?
不久前甚至有一种说法,认为吴巨的资产已超过秦国首富吕不韦。
这并非毫无根据,有人经过详细计算,估算出吴巨旗下各产业的收入,仅明面上的资产,吴巨与吕不韦已相差无几,更何况还有许多难以查清的部分。
由此可见,即便吴巨暂时还不是首富,不久后也很可能超越吕不韦。
对此,众人并未感到意外,毕竟吴巨经营的烧酒、茶叶、蔬菜、食盐、布匹等产业利润极高,每日进账源源不断,成为首富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吴巨究竟有多少钱,始终是个谜。
大家都期待听到吴巨的建议,祁农也认为以吴巨的才智定能提出良策,便说道:“吴大人,您有何妙计?”
吴巨被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随即陷入深思。
国家确实缺钱……
“我倒是确实有几点想法。”吴巨权衡再三,决定直面问题,因为他一贯的原则便是该退则退,该进则进。
祁农眼前一亮:“快说!若是可行,我在大王面前定为您请功。”
吴巨摆摆手,说道:“我有三计。”
“哪三计?”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其一,国企。”
“官府出资设立企业,打着官方旗号经商,不仅能增加国库收入,还能调控市场、辅助宣传,最理想的是出口他国赚取外汇。”
祁农点头:“此言之前听你说过,效果不错。”
继子楚与吴巨联手经营盐业、布匹贸易获利后,立刻让祁农负责拓展业务,如今已有多项产业。
“做生意并非一蹴而就,实话说,除了你掌管的盐业、布业等半国企保持盈利外,后续新开的几项生意才起步,仍在亏损中,何时扭亏为盈尚无定论。”祁农笑着补充,“吴兄若有机会,也带上我一份吧!”
“好说,有合适的路子一定通知你。”吴巨回应。
祁农继续追问:“第二计呢?”
“名为‘平准’!”
这是一个新概念,祁农立刻追问:“具体如何操作?”
“可设平准官职,全面控制货物买卖,价格高时卖出,低时买入。这样一来,商贾便难以暴利,商品价格亦趋于稳定,这便是‘平准’。”吴巨解释道,“同时,官府借此既能掌控物价,也能在市场波动时获利,通过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获取丰厚收益,充实国库!”
祁农听后眼睛一亮:“有些类似平籴法。”
“不错,但平籴法的目的是救济灾民而非谋利,甚至可能亏本。”焦樵捋须补充。
平籴法。
(籴di)
祁农对此并不陌生,焦樵等法家学者更是熟知。
这是法家奠基人之一李悝的创举。
李悝,魏国人,在魏文侯执政期间任丞相,编纂了法家经典《法经》,主导了深远影响的李悝变法!
李悝变法中有一项重要内容叫平籴法,即丰年国家以稳定价格收购多余粮食,灾年则以稳定价格出售,从而调节粮价。这一措施影响深远,如今各国都在采用。祁农立刻想到了平籴法,因为他作为治粟内史,本就负责管理粮食事务。而焦樵等人熟悉此法,是因为他们属于法家,李悝及其变法、《法经》等内容对他们而言如同基础技能般重要。
吴巨提到的平准法出现在汉朝,汉武帝时期,改名为大农令的治粟内史再次更名为大司农,并在其下设多个部门,其中包括负责平准法的平准部。
后世各朝代均延续并改进了这一制度,例如唐朝刘晏提出的常平法。祁农对这一提议非常认可,立刻表示要向 ** 汇报,若成功实施,首功当归吴巨。焦樵称赞吴巨有办法,李斯也深感佩服,认为这是很有前景的方法。其他法家学者也纷纷附和。
吴巨谦虚地表示这只是随口一提。焦樵追问第三计,吴巨回答是恤商,即降低商税,促进商业发展。他认为通过鼓励通商和保障商 ** 益,国家能够变得富裕。众人都感到惊讶,纷纷表示难以想象。
商君曾言:民众若只追求轻松获利之事,便会忽视农业。若人人追逐商人、游士、技艺之士这些看似有利可图的职业,便会远离农田。弃农从商,轻视耕作,不仅影响国家粮食储备,更会让民众失去为国效力的动力。若鼓励商业发展,岂不是助长懒惰之风?
众人纷纷反对:“吴大人此言差矣!”
吴巨不急不躁,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于是众人的目光转向焦樵:“焦大人,您怎么看?”
焦樵沉思片刻,开口道:“若单论增加国库收入,鼓励商业确实能吸引更多人投身其中。”
李斯身为吴巨门客,自然支持:“齐国重视商业,因此国力强大;郑国亦然。”
祁农皱眉道:“吴巨,秦国不同于齐国,若效仿齐国重商,可能会削弱军队的战斗力。商贾虽能致富,却无需付出太多努力,这恐怕会让百姓失去为国效力的热情。”
吴巨点头认同,但他强调:“我提出的建议旨在增加国库收入,并非否定农业的重要性。通过商业发展提升国家经济实力并无过错。”
宋朝时期,随着社会进步,农业的自然经济已不再是主要收入来源,商业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
宋朝商税达到顶峰时,仅茶、盐及众多专卖商品的税收就在总税收中占比接近五成,加上经制钱、总制钱等非农业税,总额超过七成。而在淳熙、绍熙年间,茶、盐、酒等专卖商品的税收占到了全部税收的五十六%,若再加上经制钱、总制钱和月桩钱,非农业税竟高达八十四点七%。这正是宋朝经济繁荣的重要原因之一。
“从增加国库收入的角度来看,这个方法有可行性,只是现在还不适用。”祁农说道。
吴巨微笑着回应:“现在无法实施,并不代表将来不能。”
祁农一愣,似乎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你说的将来是指什么时候?”
吴巨轻轻点头。
统一之后!
重农抑商的政策虽好,但统治者并非愚蠢之人,他们并非真的轻视商贾,相反,重视商贾的思想早就存在。《管子·小匡》提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周书》亦云“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商人保障了货物的流通,这样的道理,统治者怎会不懂?只是在乱世之中,必须有所限制,以免商人势力过大,威胁到国家。商鞅便是基于这一考量。
这片土地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当战乱结束,经济发展便成为首要任务。
七国统一,秦朝建立后,秦始皇下令开放关梁,解除开发山泽的禁令,于是富商大贾遍布天下,交易物品无不畅通。
汉承秦制,宋朝重视商业为众人所知,元代同样如此。明代初期虽然重农抑商,但也把商税从三十税一减至十五税一,由此可见商业对于恢复社会繁荣的重要性。
当然,这些例子中不少最终走向失败,特别是宋元时期,商人群体势力庞大,几乎动摇了国家根基,这也是历代对商贾进行限制的主要原因之一。但不能因为某些失误就全盘否定,吴巨相信能够吸取历史教训,使秦国避免重蹈覆辙。
“将来?”
在场之人听闻这两字,有人皱眉,有人挑眉,有人疑惑,也有人质疑。
焦樵和李斯虽隐约猜到吴巨所指何意,却下意识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天下三分已定,七雄格局稳固,秦国实力最强,历代秦王志存高远,积极备战,但统一大业仍遥不可及,谁也不敢断言秦国必胜。毕竟世间变幻莫测,昔日何雄不曾称霸一时?因此无人敢信吴巨竟已在谋划统一后的事务。
然而,吴巨似真有此意。
众人心生疑虑——何来如此底气?
暂且不论信心由何而来,话题重回商贾议题。
吴巨见众人反应各异,便摆手道:“罢了,这第三策权当没提过。”
他心中自有分寸,有些事需待时机成熟方能施行,此时谈论实属过早。
随即转移话题:“不过关于商税,我有些见解。”
祁农回过神来,苦笑道:“吴巨,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说着,他为吴巨倒上一杯茶。
吴巨浅笑:“关税。”
祁农蹙眉:“具体讲讲。”
“针对各类货物设定不同税率。”
祁农再次皱眉:“差异化税率?”
关税自春秋兴起,至今已相当完备,主要依据货物数量或重量征税,而针对货物种类设不同税率,祁农从未考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