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经书,抬头看去,只见在一旁偷笑的也是几个熟面孔,有同在集市做生意的,也有镇上的闲人。
其中还有两个人,居然是我同学。
见我回头,他们收敛了一下,但还是一脸的怪异,挤眉弄眼的。
我心里明白,他们是在笑话我。
那个时候,道士在人们心里大概跟和尚也差不多吧,都是出家人,都是异类,只不过一个有头发,一个没头发。
曾经我们也是熟识的,但现在我出门都要手捧经书,又留了长头发,他们这些世俗之人,当然不会理解。
我没有吭声,心里苦笑了一下,今天来集市我还是穿的便服,如果我要是穿一身道袍,他们还不得笑死?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同学就凑了过来,蹲在我面前,挤眉弄眼地问我。
“沈星,你现在出家做了道士,都跟你师父学什么本事了,会抓鬼不?”
我看了他一眼,这个同学叫王亮,个子挺高,梳着偏分,在班级里属于是比较“欠”的那种,也不咋学习,属于是个混子。
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他现在来问这些,其实就是来调侃我的。
“不好意思,并不是道士就要抓鬼的。”
我想用一句话应付过去,他却愈发好奇,又问:“道士不抓鬼,那还能干嘛?哦对了,还可以算卦,批八字……那你现在会不会这些,你给我算算呗?”
我心平气和地跟他说:“我不会算卦,批八字也没学。”
他撇了撇嘴:“那你这一年在庙里都干啥了,光干活啊?”
我微微一笑:“我在庙里伺候祖师爷,打扫殿堂,摆供,上香,念经,修行,练功。”
他一听练功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那个老道都教你啥功夫了,给我们展示一下呗?”
我对他说:“练功的话,站桩,扎马步,呼吸吐纳,练气,这些都是基本功。”
他有些失望地说:“就这些啊,我还以为教你点武功呢。”
我摇摇头:“道家的功夫都是强身健体,不是打架用的。”
他说:“不对吧,我记得你师父挺厉害的,一般好几个人都不是对手,你肯定学什么东西了,不好意思给我们展示?”
这时候旁边另一个同学,还有其他几个闲人也都跟着一起撺掇,非要让我练几手。
我当然不会搭理他们,这些人让我练几手,无非是想拿我当猴耍,看个热闹。
于是我说:“我没学什么东西,展示不了,现在我要收摊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王亮明显很失望,没达到他的目的,就伸手揪我头发,同时嘻嘻笑道:“你这头发挺长啊,都梳小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家大姑娘。”
我的头发现在比较长了,都是在脑后梳起来,旁边人也哈哈笑了起来,附和着说:“就是就是,沈星进了庙里,长的越来越白净了,再梳个小辫,好像个大姑娘,哈哈哈哈……”
此时我也没生气,只是觉得他们好无聊,于是也没吭声,低头收拾东西,准备等师父回来就走。
见我不吭声,王亮可能感觉没面子,悻悻地站起来,忽然看到那本《太上感应篇》,低头就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经,你给我们念两段呗?”
他嬉皮笑脸的,刷刷翻着经书,唾沫星子都快喷上去了。
我有些生气了,伸手就抢了过来,脸色一沉,对他说:“这是道家经典,心存不敬者,不能乱碰。”
这回王亮也不高兴了,对我说:“看你那德行,我就翻一下怎么了,还心存不敬者,不能乱碰,我碰了怎么样,我就碰了怎么样?”
说着,他就去抢经书,我当然不能给他,就开始闪躲,我们两个你躲我闪,一时间争执了起来。
旁边人都在看热闹,有的吹口哨,还有的不嫌事大,冲我喊:“你不是跟你师父学功夫了么,这不能忍啊,揍他啊……”
我当然不能打架了,王亮虽然讨厌,也还没到揍他的程度,犯不上跟他起冲突。
而且这家伙长的身高体壮,比我还高半头,不像我看起来就很柔弱的样子,跟他打架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王亮抢了一会经书,没抢到手,再加上周围的人起哄,有些恼怒,可能也觉得没面子了,于是抬腿一脚,直接把我摊子踢翻了。
摊子上摆着十几个钟馗老爷的卷轴画像,此时掉在地上,骨碌碌散落满地。
我已经忍了半天,此时一股火腾地就上来了,冷着脸跟他说:“你给我捡起来,这都是神灵画像,你这是大不敬!”
这时候,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围在四下里指指点点,还有人不住起哄。
王亮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开口骂道:“我给你捡个屁,当几天道士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跟我装什么逼?”
我冷冷看着他,一字字道:“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捡起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听到没有?!”
大概是我的气势看起来比较足,王亮不由一怔,估计他也没想到,以前在班级里丝毫不起眼的我,现在敢这么跟他叫板。
同时,我不知不觉地摆了个丁字步,一手护胸,一手下意识地掐了个五雷掌。
我在心里盘算,这小子存心捣乱,如果他油盐不进,想要跟我动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毕竟这是集市,众目睽睽之下,他敢踢翻我的摊子,这不是单纯的看不起我,而且还是在侮辱师父,侮辱三圣庙,侮辱神灵!
要知道,这些钟馗画像,平时都是在庙里的供坛上摆放着,我每天都恭恭敬敬的,从不敢大意。
见我摆出这个姿势,王亮脸上的表情有点犹豫了,估计他也知道,我这姿势不是白亮出来的,明显是要动手了。
他虽然是个混子,但也就是个高中生,跟张奇并不一样,别看表面嚣张,其实就像个弹簧,我硬他就软,我怂他就强。
“算了算了,我跟你说,今天我给李道长面子,不跟你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