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愣住了,惊讶道:“那……那不就是变相的抢劫吗,所有的香火钱都归他们管理,那咱们咋办?”
师父说:“我也是据理力争,领导说,如果咱们不同意,那就按香火钱的三分之二上交管委会。而且功德箱要归他们监管,开箱清点这些都得他们来做。”
钟天志一听也恼怒了,愤愤道:“说白了,这就是要拉你上贼船,跟他们一起敛财,而且他七你三,大头归他们!”
师父点头:“所以我没同意,今天一早就赶回来了,后面的活动我都没参加。”
我叹口气说:“但是这样一来,您就又把他们得罪了。”
师父冷哼一声:“怕什么,老子得罪的人多了,他们算老几!”
钟天志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李道长,一身正气,不畏奸邪,难怪您能画出那么棒的钟馗图。”
师父眯眼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天师之后,钟馗法脉传人,昨天的事还要多谢你。”
钟天志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这也是咱们的机缘。倒是我要感谢李道长,如果不是您的钟馗图,我也难以这么快突破境界。”
师父呵呵笑道:“不用客气,你是花钱买的,天经地义,谢我作甚。”
钟天志笑道:“我先前还以为,您是和我家里人相识,如此看来,是我多想啦,您的一身正气,刚好与钟馗法脉相合。”
师父说道:“我确实不认识你家里人,但早年间曾经听说,钟家老四惊才绝艳,只可惜跟人斗法脱力,以致英年早逝,却不知其中缘由。”
钟天志垂下头:“是的,我四叔很可惜,也算是我们全家的遗憾。不过,您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师父说道:“你说的莫非就是你的护法神将?”
钟天志点头:“李道长慧眼,我四叔确实一直跟着我。”
我好奇插道:“不如,把你四叔请出来,大家见个面,我请他吃一炉香火。”
钟天志摇了摇头:“他不会出来的,实际上他压根就没进庙,因为庙里有神灵守护,他知道规矩,从不擅自入内。”
师父叹道:“冥凡殊途,他如今终究是阴将,不愿跟人见面,那也正常。”
我立刻会意,起身道:“我这就去给他烧香,你们先聊……”
说完我就出去拿了一捆香,一叠黄纸,来到庙外,四下一打量,就见上次那个一脸威严的护法神将,果然盘坐在庙外的一棵树下。
远远看去,他穿着一身黑色盔甲,不苟言笑,一把长刀横在膝上,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而又坚毅。
原来我一直以为他是箓中官将,只是心存敬意,但现在知道他是钟天志四叔,更是莫名多了几分亲切。
于是我走上前去,但也没太接近,然后在树下插了香,烧了黄纸,对着他拜了拜。
“钟家四叔,昨天听天志说了您的故事,晚辈心中钦佩,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您一定是为了维护正义,和奸邪搏斗而牺牲。”
“包括昨天夜里,那些人匆匆逃走,应该也是因为您在这里镇守,晚辈沈星,感谢您的大义。”
我恭恭敬敬地对他拜了下去,他没有动,抬头望了望我,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也没跟我沟通,我也不敢过多打扰,拜谢之后,便转身回到庙里。
见了钟天志,我说起昨天夜里的事,他也没否认,微笑着对我说道:“没想到被你一眼看穿,我四叔昨天确实在这里坐镇,说实话,如果那些人不跑,等到我四叔出手,估计他们就真的一个都跑不掉了。”
我很是佩服,想想却很是惋惜,对他说:“如果你四叔还在,一定是道门中的佼佼者,说不定还能领袖道门,钟馗法脉也会在他手上发扬光大。”
师父却摇摇头,叹道:“傻孩子,其实越是这样的人物,越是不可能领袖道门,更别提将自家法脉发扬光大。”
钟天志苦笑道:“李道长说的没错,我爷爷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我们家的法脉,实际上很多人都不认,还说我们家的法箓属于私箓,违反了什么相关规定,不合法。”
师父说:“是的,现在民间的法箓,只要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一律视为私箓,人家也不认你是道士。因为要想得到官方授箓,首先你要拿到道士证,成为他们的人。”
我不解道:“可是,像钟家这样的情况,人家就是自己的传承啊,难道自家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要别人承认?”
师父说:“自家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在自家传承可以,但要拿出去就不行,因为这样会跟人家抢饭碗。”
钟天志说:“李道长通透,一针见血,不过我爷爷也说了,这就是道门的生存法则,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如果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宗门,你的本事越大,反而会跌的越深。”
师父叹道:“是啊,这千百年来,道门有太多太多销声匿迹的例子,别说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是一整个门派,也逃不掉生存法则。”
钟天志忽然有些激动,起身说道:“当年我四叔修成天师箓,前去参加那一届的罗天大醮,在考校道法的环节,他接连通关,甚至以一人之力硬抗下了传说中霸道无比的神霄天罡雷阵。结果……却被那些人污蔑,说他的法箓不是正统,还让他上交法箓,说是要没收。”
师父眉头挑动,冷哼道:“什么上交法箓,那不就是抢!”
钟天志说:“没错,我四叔当时气的不行,愤愤离开罗天大醮,过了没多久,他就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
我气愤道:“会不会是有人嫉恨,暗害你四叔?”
钟天志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爷爷说,当年我四叔是一气之下,独自闯进哀牢山,后面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师父皱了皱眉,口中呢喃:“罗天大醮……哀牢山……唉,说起来,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钟天志问:“李道长,您知道当年的事?”
师父摇摇头:“只是略有耳闻,那时候道门中都在传说,你四叔钟青云,先是大闹罗天大醮,又负气前往哀牢山,却把命丢在了那里,但具体详情,就不太清楚了,也没人知道,他独自一个人去哀牢山做什么。”
罗天大醮……钟青云……哀牢山……
这些话在我的脑海里久久回荡,感觉他们聊的,对于此时的我而言,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我不由抬头望向庙外,心想,如果昨天夜里那几个人,知道在三圣庙外面横刀镇守的护法神将,就是当年惊才绝艳独闯罗天大醮的钟青云,想必跑的只怕更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