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回府,她就已经请洛神医去诊过脉,确认曹盼儿肚子里的孩子的确已经八个月有余,且大约是个男孩,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胎儿可能有些发育迟缓。
慕琋将人都打发出去,只让慕珣在一旁,这才开口:“你肚子里的孩子,生父到底是谁?”
曹盼儿抱着肚子坐在凳子上,半低垂着头,不卑不亢:“世子虽救了奴婢,但恕奴婢不能奉告。”
慕琋对这个态度早有准备,又换个说法:“不管是谁的,但你要让慕珫以为是他的,因此牢狱之中才能保住性命,是吗?”
曹盼儿默不作声,算是默认。
慕琋轻笑:“你倒是聪明。”
曹盼儿抿了抿嘴唇。
慕琋要打开话题,就得另辟蹊径了:“今日你母亲就要被问斩,你是否还想再去见上一面。”
午时问斩,算着时间,还来得及。
曹盼儿不冷不淡:“多谢世子好意,奴婢昨日得以见母亲最后一面,母亲已然吩咐今日不必再送她。”
慕琋盯着曹盼儿冷静出奇的脸,都不知道下文该怎么开口。
慕珣就在一旁接过话题:“昨日你与母亲相见,她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曹盼儿又略抬了抬头:“世子、二公子,若二位是问奴婢是否知道母亲因何下狱,因何被判斩立决,奴婢知道。”
“嘿……”慕琋心中微微感佩,曹盼儿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样子,竟还是个直爽有胆魄的。
“你知道?你都知道什么?”慕珣面色如常,语声平静。
唯有慕琋已经听出其中隐含一丝杀意。
曹盼儿似乎丝毫不觉,更轻蔑一笑:“从前我们母女在西院做事,没少受韩夫人刁难,她明面上是夫人的奶娘,实则谁人不知那是夫人生母,没人能动得了她。倒是世子除了韩夫人,也算大快人心,不过夫人那边就的确不好交代。母亲为了我的事情,早就山穷水尽,求告无门,为救我性命,出面顶下此事,我虽不愿,但母亲执意如此。我母女既做了如此选择,一命还一命,也不怨任何人。”
“仅此而已?”慕琋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但又没办法直问。
曹盼儿凄然一笑:“仅此而已。”
慕珣跟着问:“你未婚先孕,又不肯说出孩子生父是谁,那么今后有何打算?”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还要将孩子抚养长大。”曹盼儿目光坚定又决绝,“世子既肯将奴婢救出,想必再为奴婢安排地方生产,也不是问题吧?”
“还要将孩子抚养长大?”慕琋玩味反问。
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曹盼儿不但想要生下来,还想要将其养大,瞧这态度,孩子多半可能就与慕珫无关了。
但无法肯定,就不得不再换个说法问上一遍:“你若能说出肚子里孩子的生父是谁,相信很多事情会更好办些,你应该明白其中道理。”
曹盼儿却是狠狠咬了下唇:“世子恕罪,为了这个孩子,奴婢还是不说的好。”
慕琋徒劳无功,也就只好暂换下一个问题:“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你如今这种状况,又怎么肯定我不会卸磨杀驴?据我所知曹家除了你们母女已经再无旁人,你母亲一死,韩氏的案子就算了了,而你……”
曹盼儿目光直视过来:“母亲说世子是好人,她相信世子,也要奴婢相信世子,她一定不会看错,就是死也会在天上看着。世子救人救到底,奴婢即将临盆,相信世子不会不管奴婢的。”
这番套话下来,慕琋还是无法确定曹盼儿是否知道他们的秘密。
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慕琋的确不能不管,甚至不得不将曹盼儿看护在视线范围内:“你母亲说的对,我是重信义之人,不会不管你。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待产,待你生下孩子,母子平安之后,我们来日方长。”
曹盼儿缓缓站起身来,垂首福下一礼:“多谢世子殿下。”
曹盼儿一离开,慕珣就忍不住道:“此女绝不简单。”
慕琋也跟着一声叹息:“唉,是不简单,但现在能拿她怎么办?”
“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你不能同意。”慕珣的办法再明显不过。
慕琋无法做下一尸两命的事:“按照你的办法,若她真已经知晓秘密,难保这段时间不留下后手,你现在就算杀了她,就一定能保证干净收尾吗?”
慕珣也就不得不考虑到这一层,更警告道:“可是,你要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牵制西院,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若不行也不勉强。”慕琋是真不勉强,“她母亲毕竟是为我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不能忘恩负义,至少不能先忘恩负义。”
慕珣也就无话可说。
慕琋又想到了先前祁萦纡的“先例”,再来个自我安慰:“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她既这样想要那个孩子,看起来将来或许可以从孩子下手,无论她知不知晓,将来为了孩子,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慕珣也只好点头:“也只能暂时如此,这件事情父亲那边尚不知晓,但愿西院那边得了消息也不会轻举妄动。”
接下来几天中,先是曹嬷嬷被处决。
韩氏的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所有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慕琋就竖起耳朵,一只耳朵听正院的动静,一只耳朵听西院的动静。
几天下来,两边都没任何动作。
安静得出奇。
慕琋反而不适应,再加上重伤初愈始终气血虚弱,直接弄出个神经衰弱来。
这日一个午觉睡到了傍晚,迷迷糊糊醒来就是口渴。
内室不见一人,却听得外间正厅之内“叽叽喳喳”一群婢女议论之声,也就自行起身,先从桌上倒了水润喉,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呀,世子,您怎么起来了?”第一个发现慕琋的是泽兰。
要说泽兰今年也该有十六、七岁了,脸上却总是挂着直率天真。
慕琋现在是睡了一觉醒来,也不解乏,先一屁股坐在正厅的椅子上,而后指着地上中央的大木箱问:“你们在看什么?那里面是什么?”
“这个可是好东西呐,世子,就连我们君府也难得一见。”桃儿嘴上说着是好东西,但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酸味。
慕琋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