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殿内,压抑的哭泣声如丝线般不断传出。君护一夜未合眼,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布满了可怖的红血丝,憔悴得仿佛瞬间被抽干了生气。他紧紧握着倾城逐渐冰凉的手,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祈求,低声呢喃:“本王答应你,以后小苏就是本王的长子。你想给她改名‘承志’,那就叫‘承志’。只要你能醒过来,倾城,你听见了吗?你快醒过来!”
榻上的倾城却毫无反应,宛如沉睡在一场永无止境的梦里。一旁的太子妃忍不住背过身,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满心自责:这孩子这般年轻,怎么就……想着过往对她造成的伤害,太子妃的愧疚如潮水般翻涌。
赵太医额头上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他已然竭尽全力,可王孙妃却依旧昏迷不醒。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幼年时,师傅曾在浴桶中放入各类排毒药物,将误服剧毒的病人放入其中,整整一日一夜后,那病人竟奇迹般地逐渐好转。
“王孙!”赵太医心急如焚,朝着一脸悲戚的君护喊道,“微臣还有最后一个法子!只是这个方法微臣此前从未试过!不知……”
君护闻言,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转头看向赵太医,眼中满是希冀:“不论什么方法,本王都要试一试!”
“微臣这就开药,请王孙派人按方抓药,再让宫人准备足够的热水,将药材与热水一同倒入浴桶。之后,把王孙妃放入浴桶中坐浴一日一夜,或许毒素会从她身体各处排出,届时王孙妃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希望的光芒瞬间在君护眼中亮起,他立刻朝绿珠吩咐道:“按太医的要求,尽快准备好一切!”
绿珠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匆匆忙忙地和众人着手准备。叶昭也亲自拿着药方,与府医一道去抓药。
不多时,一切都准备妥当。君护抱着人事不省的倾城,正要将她放入药浴中,却被赵太医拦住:“王孙妃需除去所有衣物,药浴的效果方能达到最佳。”
绿珠和红玉听闻,赶忙上前为倾城宽衣。君护和其他人则齐齐退到了殿外。
毫无知觉的人身体格外沉重,红玉和绿珠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倾城放入药浴之中。两人额头上的汗珠还未干透,却又发现了新问题:倾城毫无知觉,只要一放手,她整个人就会立刻滑入浴桶。无奈之下,绿珠和红玉只能一直用手扶着她的头和肩膀。
君护见两人许久没有出来,再也按捺不住,推门而入才发现这个状况。他连忙询问门外的赵太医是否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赵太医思索片刻,说道:“我记得当时,那位妇人是将儿子抱在怀里坐浴的,师傅说这样效果最佳。”
绿珠和红玉面面相觑,虽说都是女子,但到底身份有别。两人正打算向君护请示,却见君护已然解下外袍,面无表情地对她们说道:“你们都出去!”
绿珠和红玉瞬间明白过来,匆匆退了出去。
众人都守在院中,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侧耳静听着浴房中传来的哗哗水声。
君护褪去衣衫,缓缓进入浴桶,轻轻将倾城抱进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那依旧有些冰凉的身体。按照太医的要求,每隔半个时辰,绿珠和红玉就会进来加一次热水。每次加水时,看着浴桶中浑身赤裸、肢体交缠的两人,绿珠和红玉都不禁羞红了脸。
然而此刻的君护,眼底却一片澄澈清明。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她。如今他谁都信不过,唯有她躺在自己怀里,亲身感受着她的心跳与体温,他才觉得一切还有希望。
在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中,君护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在一间四处漏风的茅草房中,青玄守在自残的他身旁,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他在她温柔的歌声中渐渐安静下来,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拽着青玄的衣襟喃喃自语:“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画面急转,冰天雪地中,他指着收拾好的行囊质问她:“为什么要走!”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颤抖:“我们一起回猎户村吧!”女孩在他耳边轻轻应道:“好!”
君护的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
他就这样抱着倾城在浴桶中坐了整整一天一夜。当第二天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倾城终于缓缓醒了过来。她花了半刻钟,才逐渐弄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她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毫无力气,只能无奈地摇头,看向面前熟睡的君护。
他睡得极为安详,平日里冷峻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柔和脆弱。他似乎梦到了极为悲伤的事情,眼角竟流出了一滴清泪。她忍不住颤抖着伸出麻痹许久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眼角的泪。
“你是在担心我吗?”她在心底默默问他。虽然一直昏迷,但她并非毫无知觉。她依稀记得,他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说着什么都答应她,只要她能醒过来。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他眼角的那一刻,君护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瞬间涌起狂喜之色:“你醒了!”
紧接着,他迅速跳出浴桶,匆忙套上中衣,大步朝着门外奔去,高声喊道:“王孙妃醒了!”
院中等了一天一夜的众人,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君护转头朝绿珠吩咐道:“你们赶紧去给王孙妃换好衣服,千万莫要让她着凉。”
赵太医看着君护,笑着提醒道:“王孙担心王孙妃,但也要照顾自身,您也切莫着凉了。”
君护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慌乱间忘了穿外袍,此刻身上只套着一件湿漉漉的中衣 ,不觉失笑道:“本王太高兴一时竟忘了,失礼了!”
他一向威严持重,从未在人前显露情绪,如今突然如此和蔼,倒令众人极为不习惯,只能低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