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芳在厨房准备饭菜,郁江离把院子里的垃圾扫到大门口,又找来簸箕,倒进路口的垃圾桶。
正要往回走时,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声:“江离!”
声音清亮,声带中带着农村妇女特有的强壮,她回头一看,伯母孙秀华骑着自行车朝这边走来,车把上挂着一个长方竹篮,泛黄的芹菜叶从篮子上方冒出来。
“伯母。”郁江离笑着朝孙秀华招手。
“你怎么来了?刚回来还不好好休息?”
郁江离笑笑:“没事。”
“上来,我带着你。”
孙秀华捏住车闸,双脚立在地上。
“不用了,就几步的路。”郁江离拿着沉重的铁簸箕,指尖冻得通红。
孙秀华一把拿过她手中的簸箕放进车筐,“那咱走过去。反正早晚吃上饭,不着急。”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院子里。
郁芳端着一铁锅黑水从厨房里走出,身上今早新换的罩衣已经满是油污。她抬起脸,笑呵呵地同孙秀华打了招呼,将黑水倒进向外排水的管道。
孙秀华将车子放到车棚,随手将簸箕扔在地上,郁江离正要去捡,孙秀华拦住她:“别捡。你干得越好,他们下次还让你干。”说着,朝堂屋的正门口瞥了一眼,提起竹篮往厨房里走去。
郁江离也跟了上去。
孙秀华一回头:“厨房这么小,哪盛得开这么多人?你去家里,把江枫、江蕊、江荀,都叫起来。”
说完,一转身进了厨房,把房门关紧。
郁江离知道,伯母这是明摆着给她偷懒的借口,于是隔着玻璃向孙秀华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孙秀华心里高兴,扬了扬手:“快去吧!”
郁芳收拾了半小时,钢丝球用坏三个,灶台上的油污根本擦不下来,案板上还发了霉。
孙秀华粗略瞄了一眼:“差不多就行了!一次收拾不好的。”
“唉!”郁芳叹了口气,“都怪我,这段时间没顾上。村子里,一到冬天,白事就多,又不能不去。”
“他们自己收拾呗!好胳膊好腿儿的,自己能做就做,总不能什么都指望我们。他们儿子要是有本事,我可以一天24小时守着他们,他们儿子有那本事吗?”
这到底是郁芳家的院子,孙秀华不好多说什么。老两口能跳舞,能打牌,能在大树底下和下棋的老头儿吵架,也能去集市上为了两根韭菜讨价还价,就不能收拾一下自己的屋子?
想起老两口的所作所为,孙秀华直撇嘴。
“还有,江离昨天晚上到家,你今天就拽着她来干活,至于吗?”
“嗐,我这不是想让她多来干点活,她爷爷奶奶才喜欢她吗?你也知道,她一直不讨喜……”
“他们爱喜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自己喜欢就行了!”
“那不一样。江离她……唉……”
“我听说,一大早,江离骑着车子出去了?大冷天的,干嘛去了?”孙秀华拎起暖壶,把开水在案板上来来回回浇了几遍,“凑合用吧!”
“她奶奶爱吃点心,我就让她去买了些。要不然一到下午,人家就关门了。”
“你前天不是才给他们买的?这么快吃完了?不是说自己是血糖高吗?”孙秀华重重叹了一声,“这个老太太,就是能折腾人。你以后别那么听话!她是你婆婆,又不是你妈!”
“我就觉得,老太太也挺可怜的……”
“哎哟~”孙秀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郁芳毋庸置疑是个好人,但总是好不到地方。不多时,两人已经将所需肉菜准备齐整,杯碗盘盏也刷洗干净。
孙秀华抱了一团柴火放进灶膛,点着火,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江离和那个富二代怎么样了?听江蕊说,那个男的有点不正经。”
“油嘴滑舌的,有几个好人!”想起顾霜辰,郁芳就一肚子闷气。好好的周成不要,非要跟那么一个浪荡子,人家有钱有势,将来找个地方把郁江离卖了她都跑不出来。
孙秀华不以为意。江蕊虽然说顾霜辰不好,但此次从临溪回来,人前人后,都是顾霜辰如何如何。她隐隐察觉,女儿对顾霜辰是有意思的。
但顾霜辰终究是郁江离的男朋友,她不希望江蕊和郁江离反目。但若是顾霜辰变了心,她自然不会介意。
退一万步讲,郁江离如果能劝说顾霜辰,把江蕊介绍给他的朋友们,那就太好了。她听说,顾霜辰还有个哥哥……
郁江离叫来了江蕊和江荀,江枫开着新买的二手汽车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孙秀华切了几片熏肉给三个孩子,打发她们去堂屋歇着。
转头向郁芳吐了吐舌头,“人家有个网友,是附近村子的,今天去见网友了,女的。”
“啊…那真是太好了!”郁芳惊喜地说,但内心却隐隐猜测,敢跟网友见面的女孩子,能是什么人?
孙秀华却不在乎,年轻人,交朋友是正常的。谁也不可能一见面就成为恋人。
妯娌俩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堂屋里却正上演一出好戏。
江老太太养的猫蜷在沙发上睡觉,郁江离没有落座的位置。
江荀顺手把猫拍醒,推了下去。江老太太不高兴,“你个小蹄子倒是不客气,那可是公猫,能传宗接代的!”
江荀“嚯”了一声,睁圆了眼睛:“那您应该有好几窝孙子了吧!”
江老太太顿时肺都气炸了,三角眼一瞪,拿起手边的草床刷就投了过来。江荀躲得快,扫床刷擦着头发飞了过去,砸在木质洗脸盆架上,架子应声倒地,洗脸里还有半盆水,泼了一地。
江蕊捂着肚子,笑得蜷在沙发上,眼泪直掉:“应该让咱哥听一听。”
郁江离只是浅浅的动了动唇角。她不是很想笑,也着实笑不出。不等江老太太发作,她已经拿了墩布去收拾了。
孙秀华和郁芳端着饭菜过来,郁江离正好收拾妥当。她立刻拿起抹布将屋子中央的红木方桌擦了一遍。
红木是上等的鸡枝木,木纹质朴美观,幽雅清新,配备的椅子也是同等材质,且雕琢精细,颇具宫廷风韵。
只是桌椅上已经沾满油污,郁江离让她们稍微等一下,自己把抹布蘸了洗洁精,仔细擦洗起来。
郁芳和孙秀华闲聊,下意识去看江老太太的脸色,江老太太正一脸嫌弃地看着郁江离,浑浊的眼睛里恨不得飞出几把刀子。
郁芳瞬间黑了脸色,慌忙催促郁江离:“行了行了!别看我和你伯母都等着呢!这么没眼力劲儿!”
孙秀华没想到郁芳会突然训斥郁江离,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你干嘛总说孩子?那桌子不该擦吗?再说了,你看看,这几个孩子里,就江离帮我们干活,你不夸一夸就算了,还总训她?”
接孙秀华的话头,郁芳立刻笑了起来:“嗐!她从小就爱干活儿。”
郁江离草草收拾了桌子,将抹布洗好,晾在院外。
三人七手八脚地把饭菜端了上来,满满一大桌子,江庆成和江庆中两兄弟适时走了进来。
一家人在桌前围了满满当当,只有郁江离还在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