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色胭脂(续)
雨水顺着\"林雨晴\"的脸庞滑落,却冲不淡她脸上那抹诡异的胭脂红。她的步伐机械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确。小镇的街道空无一人,暴雨将所有居民都困在了家中。
路灯在雨中忽明忽暗,偶尔爆出几丝电火花,照亮\"林雨晴\"那张正在变化的脸——她的眼角渐渐浮现出一颗泪痣,嘴唇变得乌紫,指甲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半寸,尖端呈现出腐败的黑色。
\"苏...玉...珍...\"她的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夹杂着砂砾摩擦的声响。
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车灯刺破雨幕。\"林雨晴\"没有躲闪,直直地站在路中央。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汽车在距离她不到半米处停下。
\"找死啊!大半夜的——\"司机摇下车窗怒骂,却在看清\"林雨晴\"模样的瞬间僵住了。
车灯照射下,站在雨中的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正在腐烂的脸——右脸颊的皮肤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组织,而左脸却还保持着林雨晴原本的清秀模样。
\"能...搭个车吗?\"她歪着头问道,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司机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手忙脚乱地倒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转,最后猛打方向盘逃离了现场。
\"林雨晴\"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像是碎玻璃相互摩擦。她低头看着自己在水洼中的倒影,满意地欣赏着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快了...就快了...\"她喃喃自语,继续向着镇子东边的苏家老宅走去。
随着距离苏宅越来越近,陈秀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占据林雨晴身体的这个存在。她——现在既是林雨晴也是陈秀兰——的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些被尘封百年的画面:
_大红灯笼高高挂,陈秀兰穿着嫁衣被抬进周家大门。那年她才十七岁,是周老爷买的第五房姨太..._
_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大夫人总是用那种毒蛇般的眼神看着她,特别是当她受宠的时候..._
_后花园的假山后面,年轻的长工阿福偷偷塞给她一支木雕的簪子。他手巧,雕的牡丹栩栩如生..._
_夜半无人时,两具年轻的身体在柴草堆中纠缠。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女之事可以如此快活,而不是像伺候老爷时那样痛苦..._
_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偶然\"撞见他们的私会,第二天老爷就知道了..._
_\"贱人!怀了野种还敢说是我的?\"老爷的皮鞭抽在她隆起的腹部,大夫人站在一旁,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_
_漆黑的夜晚,她被绑着手脚塞进棺材时,肚子里五个月的孩子还在动..._
_一铲一铲的土落在棺材板上,她的指甲在木板上抓出十道血痕..._
\"啊!!!\"
\"林雨晴\"抱住头发出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不像是从人类喉咙里发出的,更像是无数冤魂的合唱。路边的玻璃窗应声而碎,几只夜猫子从屋檐下惊飞,发出不详的鸣叫。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林雨晴的意识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陈秀兰纯粹的怨念控制着这具年轻的身体。她的眼白变成了血红色,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如同有生命般在雨中舞动。
\"苏玉珍...大夫人...你们周家欠我的...我要你们百倍偿还!\"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苏家老宅出现在雨幕中。这是一栋中西合璧的三层小楼,虽然也有上百年历史,但比起\"胭脂宅\"要气派许多。院子里亮着灯,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正在窗前踱步。
陈秀兰——现在我们必须这么称呼她了——站在铁门外,伸出已经变得青紫的手指轻抚门锁。随着她的触碰,铁锁迅速锈蚀,最终化为齑粉。大门无声地打开了。
就在她踏入院子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二楼书房窗口的一点烛光。陈秀兰笑了,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苏玉珍在等她,或者说,大夫人转世的这个人在等她。
\"终于...见面了...\"陈秀兰的声音变成了双重音调,既有林雨晴的清亮,又有她自己那种地底传来的沉闷回响。
她迈步向前,所经之处,草坪上的花草迅速枯萎,雨水在她脚下变成了血红色。当她踏上台阶时,房门自动打开了,一股混合着檀香和某种草药味的暖风迎面扑来。
\"我知道你会来。\"一个冷静的女声从楼梯上方传来,\"我等你很久了,陈秀兰。\"
站在楼梯顶端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女性,银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她的面容端庄,只有那双眼睛透露出极度的恐惧——苏玉珍教授,林雨晴的导师,同时也是百年前设计害死陈秀兰的大夫人转世。
陈秀兰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林雨晴的脸完全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你...认得我?\"她嘶哑地问道,指甲已经长成了利爪,深深抠进门框的木料中。
苏玉珍苦笑一声,举起手中一本发黄的族谱:\"周家每一代长媳都要知道这个秘密。从你死后,宅子里就不得安宁...我的曾祖母,也就是当年的大夫人,三个月后就暴毙了,死的时候...指甲全部脱落,像是被人一根根拔掉的。\"
陈秀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只是开始...我要你们周家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她开始爬上楼梯,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随着她的接近,整栋房子开始震动,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那颜色,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苏玉珍后退几步,却意外地没有逃跑。她的手伸向身后,突然掏出一面铜镜对准了正在逼近的陈秀兰。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苏玉珍大喊,\"但你不该带这个无辜的女孩一起下地狱!\"
铜镜中映照出的不是\"林雨晴\"扭曲的面容,而是她原本清秀的模样——双眼紧闭,像是陷入了沉睡。
陈秀兰的动作停滞了,林雨晴的脸短暂地恢复了原状,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救...我...\"林雨晴自己的声音微弱地响起,随即又被陈秀兰的厉笑淹没。
\"太晚了!\"陈秀兰的声音再次占据主导,\"她已经用了我的胭脂...现在她的灵魂属于我!\"
苏玉珍的脸色变得惨白,手中的铜镜开始出现裂痕。她突然转身冲进书房,陈秀兰紧随其后,四肢着地爬行的速度快得惊人。
书房中央的地板上,用盐和朱砂画着一个复杂的符阵。苏玉珍站在阵中,手中多了一个贴着符纸的陶罐。
\"你以为这些把戏能拦住我?\"陈秀兰讥讽道,却停在符阵边缘没有踏入。
苏玉珍的额头渗出冷汗:\"这不是为了拦住你...是为了救那个女孩。\"她猛地揭下陶罐上的符纸,\"阿福!你的女人在这里!\"
陶罐中飘出一缕青烟,渐渐凝聚成一个年轻男子的形象——粗布衣衫,面容憨厚,正是百年前与陈秀兰相爱的那个长工。
陈秀兰——占据林雨晴身体的这个存在——突然僵住了。林雨晴的面容完全恢复了,眼中的血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伤。
\"阿...福?\"她轻声唤道,声音颤抖。
青年鬼魂伸出手,眼中满是柔情:\"秀兰,放下仇恨吧...我们的孩子还在等着你呢...\"
随着这句话,一个半透明的小小身影从青年身后浮现——那是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肚兜,扎着两个小辫子。
陈秀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林雨晴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一道黑烟从她七窍中冒出,在半空中凝聚成穿着红衣的陈秀兰本体,而林雨晴则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
\"不...不可能...\"陈秀兰的鬼魂颤抖着,\"我们的孩子...还在这里?\"
青年鬼魂点点头,牵着小女孩的手向她走去:\"我们一直在等你...放下仇恨,跟我们走吧...\"
苏玉珍趁机将昏迷的林雨晴拖到一旁,迅速在她周围撒上一圈盐。
陈秀兰的鬼魂在空中飘荡,血泪不断滴落。她看看阿福和孩子,又看看地上的林雨晴,最后目光落在苏玉珍身上。
\"但是...她...\"陈秀兰指着苏玉珍,眼中再次燃起怒火。
\"她不是大夫人,\"阿福的鬼魂摇头,\"只是承载了大夫人的记忆。真正的罪人早已在地狱受罚百年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小了,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照进书房。在月光中,陈秀兰的怨气似乎渐渐消散,红衣变成了出嫁前常穿的素色衣裙,狰狞的面容恢复了生前的秀美。
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林雨晴,轻声道:\"对不起...\"
然后转向阿福和孩子,伸出透明的手:\"带我...回家...\"
三道身影在月光中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室淡淡的胭脂香气。
当林雨晴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仿佛那夜的暴雨只是一场噩梦。
\"你醒了?\"苏玉珍教授坐在床边,脸色憔悴却带着欣慰的微笑。
林雨晴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无力。她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去了胭脂宅,然后...然后就是一些可怕的片段。
\"教授...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苏玉珍握住她的手:\"你在古宅里昏倒了,是第二天清洁工发现把你送来的。\"她顿了顿,\"雨晴,答应我,别再靠近那座宅子了,好吗?\"
林雨晴点点头,却突然注意到苏教授手腕上有一圈淤青,像是被什么紧紧抓握过。而更奇怪的是,她闻到自己指尖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香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