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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喜字》
程雨晴第一次踏入这栋民国老宅时,就被满眼的红色刺得瞳孔微缩。
\"这些都是祖辈留下来的。\"未婚夫李墨牵着她的手,指尖冰凉,\"按规矩,婚房要保留传统布置。\"
确实传统——门框上贴着褪色的剪纸喜字,床头悬挂着绣有龙凤的红帐,就连梳妆台的铜镜都系着红绸带。最诡异的是衣柜门上那个巨大的双喜字,朱漆剥落处露出暗褐色的木质,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些...都要留着?\"程雨晴强忍不适摸了摸梳妆台,指腹沾上一层红色粉末,闻起来有股铁锈味。
李墨温柔地拭去她手指上的红渍:\"老祖宗的规矩,动了会不吉利。\"他指向走廊尽头一扇铁门,\"只有地下室不能去,那里年久失修,很危险。\"
程雨晴点点头,目光却被铁门上的锁链吸引——三道粗铁链缠绕门把,每道锁链上都挂着小巧的铜锁,锁面刻着奇怪的符文。
当晚,程雨晴做了个噩梦。
梦中她穿着沉重的嫁衣,头顶红盖头,被人搀扶着走向喜堂。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她看见地上洒落的红枣花生,还有一双黑色布鞋——鞋面上绣着白花,分明是丧鞋。
\"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程雨晴想掀开盖头,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坐在高堂上的不是李墨父母,而是两具穿着清朝官服的骷髅。
\"二拜高堂——\"
第二拜时,盖头突然被风吹起一角。程雨晴看见身旁的新郎穿着民国长衫,脖颈处有一圈紫黑色的勒痕。他缓缓转头,腐烂的面孔上,两颗浑浊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她——
程雨晴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在婚床上蜷成一团。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拍打着民国风格的花窗玻璃,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伸手开灯,却摸到一片湿冷——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滩水渍,泛着淡淡的腥味。
\"墨?\"程雨晴呼唤未婚夫,却听到浴室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她赤脚走向浴室,推开门的一瞬间,镜子上密密麻麻爬满水珠,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囍\"字。浴缸里盛满暗红色液体,水面漂浮着几片腐烂的花瓣。
\"啊!\"程雨晴踉跄后退,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做噩梦了?\"李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电筒的光从他下巴往上照,将五官投出诡异的阴影。
程雨晴再看向浴室——镜子干净如新,浴缸空空如也。只有地漏处残留着几片红色碎屑,像是纸钱燃烧后的灰烬。
第二天清晨,程雨晴在梳妆时发现脖颈处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勒过。她拉开衣领检查,锁骨上赫然印着五个暗红色的指印。
\"墨!你看这个——\"
卧室里空无一人。床单另一侧平整冰冷,仿佛整夜无人躺过。程雨晴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却发现屏幕自动跳转到相册,显示着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照片——民国时期的婚房,布局与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墙上贴满崭新的喜字。照片角落有个穿嫁衣的女子背影,她的脖子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
\"少夫人,该用早点了。\"门外传来管家陈妈的声音,吓得程雨晴差点摔了手机。
早餐桌上,李墨神色如常地读着财经报纸。程雨晴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祖传玉戒——据说传了四代,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昨晚你去哪了?\"程雨晴试探着问。
李墨头也不抬:\"公司有急事,凌晨三点去处理了。\"他抿了口黑咖啡,\"对了,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家里要祭祖,你记得准备一下。\"
程雨晴的勺子掉在盘子里。七月十五正是他们的婚期。
饭后,程雨晴借口买祭品出了门。她在附近的茶楼约见了老邻居赵阿婆——这位九十多岁的老人是少数还记得李家往事的人。
\"姑娘啊,那宅子住不得!\"赵阿婆枯瘦的手抓住程雨晴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民国十七年,李家独子娶亲,新娘子拜堂时还好好的,入洞房前却突然发了疯...\"
茶碗里的水无端泛起波纹。
\"她用嫁衣上的红绸带在喜床上吊死了自己。\"赵阿婆压低声音,\"从那以后,但凡住进去的新娘子,不是疯了就是死了。李家说是祖坟风水问题,其实是...\"老人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程雨晴身后。
程雨晴回头,只见李墨的黑色奔驰无声地停在茶楼外。车窗摇下,露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该回家了,雨晴。\"
回程的车上,李墨反常地沉默。路过一家丧葬用品店时,程雨晴看见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店里正在扎纸人新娘,惨白的脸上两点猩红腮红。
当夜,程雨晴假装入睡。等李墨的呼吸变得均匀后,她悄悄起身,摸走了他腰间的那串钥匙——其中三把铜钥匙与地下室门锁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地下室的门锁发出刺耳的\"咔哒\"声。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程雨晴打开手机照明,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下走。台阶上布满黏腻的青苔,像是经常有人走动。
地下室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
这里完全复原了一间民国婚房。墙上贴满密密麻麻的喜字,中央摆放着一口红漆棺材,棺盖半开,里面躺着具穿嫁衣的干尸。干尸的脖子上缠着红绸带,绸带另一端系在房梁上,形成一个完美的绞索。
最恐怖的是干尸的脸——与程雨晴有七分相似。
\"找到你了。\"李墨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程雨晴转身,手机光照出李墨惨白的脸。他身后站着管家陈妈,手里捧着一套鲜红的嫁衣。
\"每代长子都要完成这个仪式。\"李墨步步逼近,\"用活人新娘献祭给'那位夫人',家族才能兴旺。\"他抚摸着棺材,\"你长得真像她...这是你的福气。\"
程雨晴后退时撞翻了烛台。火焰瞬间吞没了墙上的喜字,火舌舔舐着那些褪色的红纸,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名——全是历代祭品新娘的名字。
\"七月半,鬼门开。\"陈妈阴森地笑着,展开嫁衣,\"吉时已到,少夫人该更衣了。\"
程雨晴在火势蔓延中夺路而逃。她冲上楼梯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低头看去,棺材里的干尸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黑洞洞的眼窝正\"望\"着她。
\"妹妹...来陪我...\"干尸的颌骨开合,发出纸张摩擦般的声响,\"这喜字...缺最后一笔...\"
程雨晴拼命挣脱,那只手却越抓越紧。绝望中,她扯下脖子上母亲给的玉观音,狠狠砸向干尸的头颅。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地下室。干尸松开了手,程雨晴趁机冲出门外,反手锁上了铁门。
她瘫坐在走廊上,听见门内传来抓挠声和李墨的惨叫。墙上的喜字一个接一个渗出血珠,最终汇聚成河,从门缝下汩汩流出。
天亮时,消防队破门而入。他们在烧毁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两具尸体——李墨和陈妈,脖子上都缠着红绸带,像是自己上吊而死。那口红棺材完好无损,棺盖大开,里面的干尸不翼而飞。
程雨晴搬出老宅的那天,收拾行李时在梳妆台抽屉深处发现了一个褪色的喜字剪纸。她下意识地翻过来,背面用毛笔写着小字:
\"李门秦氏,民国十七年七月十五日绝笔。后来者切记——喜字沾血,方可破咒。\"
窗外,一阵风吹过程雨晴新买的公寓,将那个百年喜字卷出了窗外。它飘飘荡荡,最终落在楼下正在举办的婚礼拱门上,与那些崭新的喜字混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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