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程锦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邮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发件人是\"林教授\"，这个称呼让他胃部一阵抽搐。三年前那场不欢而散的争执后，他以为自己和这位前导师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诚邀您参与'新生计划'，一项将改写医学史的突破性研究。地点：新生研究所。报酬丰厚，署名权保证。期待您的加入。——林森\"
邮件的简洁反而增添了神秘感。程锦滑动屏幕，看到附件中还有一份保密协议和一张电子机票，目的地是西南山区的一个小机场。机票日期是明天。
\"搞什么鬼...\"程锦嘟囔着，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机票确认函。林教授虽然偏执，但从不做无意义的事。而且，作为一名刚毕业还在为房租发愁的医学生，\"报酬丰厚\"四个字确实打动了他。
飞机降落在群山环绕的小机场时，天已经黑了。程锦拖着行李走出航站楼，立刻看到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车窗上贴着\"新生研究所\"的字样。
\"程医生？\"司机是个面无表情的壮汉，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
\"是我。\"程锦点点头，把行李递过去时注意到司机右手缺了两根手指。
车子驶入盘山公路，窗外很快只剩下浓稠的黑暗。程锦试图和司机搭话，但对方只是简短应答，眼神始终盯着前方。两小时后，车子拐上一条隐蔽的岔路，穿过一片密林，最终停在一栋灰色建筑前。
\"到了。\"司机说，\"林教授在等你。\"
建筑比程锦想象的要小，更像是废弃的疗养院。门口没有标志，只有一盏惨白的灯照亮入口。他刚迈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程锦！三年不见，你看起来更像个医生了。\"
林教授从阴影中走出来，比程锦记忆中更加消瘦，眼睛却亮得吓人。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鬓角的白发比三年前多了不少。
\"教授，\"程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这地方可真难找。\"
\"保密需要。\"林教授拍拍他的肩膀，\"来吧，我带你参观一下，然后我们再详谈工作内容。\"
穿过几道需要刷卡的安全门后，程锦意识到这栋建筑只是伪装。真正的设施在地下。电梯下降了至少三层，门开后是一条长长的白色走廊，两侧是实验室和病房。
\"这里是我们的核心区域，\"林教授边走边介绍，\"目前有十二名研究员和二十名'特殊病人'。\"
\"特殊病人？\"程锦注意到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标着\"零号区域\"。
\"啊，这就是我需要你的地方。\"林教授停在了一间观察室前，示意程锦透过玻璃看进去。
里面躺着一名年轻女性，身上连着各种监测设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右臂——从肩膀处开始，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肌肉纹理异常清晰，指甲变成了黑色角质。
\"这是什么病？\"程锦贴近玻璃，职业本能让他立刻开始分析症状。
\"不是病，\"林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是进化！程锦，我们发现了人类再生的终极密码！\"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程锦听到了他医学生涯中最疯狂的理论。林教授声称发现了一种远古病毒，能够激活人体沉睡的再生能力。那些\"特殊病人\"都是接受了病毒注射的志愿者。
\"他们断肢可以再生，器官损伤能在几小时内修复，\"林教授激动地说，\"想象一下这对医学的意义！\"
程锦盯着那个女人变异的右臂：\"代价是什么？\"
林教授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副作用需要控制。这就是你的工作——监测病人状况，调整治疗方案。月薪五万，研究发表时你是第二作者。\"
五万。程锦咽了口唾沫。这比他能在任何正规医院拿到的起薪高三倍。
\"我需要看完整的研究数据和伦理审查文件。\"他努力保持专业态度。
\"当然，当然。\"林教授递给他一张门禁卡，\"你的宿舍在b区，明天开始正式工作。资料已经放在你桌上了。\"
程锦的宿舍比想象中舒适，但窗户是封死的。桌上的资料只有几份简略的病历和实验流程，没有任何关于伦理审查的痕迹。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耳边回响着林教授狂热的声音。
\"这不对劲...\"程锦喃喃自语，却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天早晨，尖锐的警报声把他惊醒。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7号房！快叫林教授！\"
程锦抓起白大褂冲出去，跟着人群跑到一间病房外。透过窗户，他看到里面的场景差点吐出来——昨晚见到的那个女人正在...分解。她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露出下面不断蠕动的红色肌肉组织。更可怕的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还在对着医护人员微笑。
\"让开！\"林教授推开众人冲进去，手里拿着一支装有紫色液体的注射器。几分钟后，女人的症状稳定下来，但她的右臂已经完全变成了某种非人的肢体，指尖延伸出锋利的黑色骨刺。
\"只是暂时的排异反应，\"林教授走出病房，对惊呆的研究人员解释，\"新配方会解决这个问题。\"他的目光扫到程锦，突然变得锐利，\"程医生，你负责照料3号到6号病人。不要做任何超出规程的事。\"
接下来的一周，程锦逐渐摸清了研究所的运作方式。地下三层是主要工作区，四层据说是\"高危实验区\"，他的门禁卡无法进入。那些\"病人\"——程锦越来越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是志愿者——被编号管理，每天接受各种测试和注射。
最让程锦不安的是6号病人，一个叫苏雨的年轻女孩。和其他人不同，她似乎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你不是他们的人，对吧？\"一天晚上查房时，苏雨突然抓住程锦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金色。
\"我是医生，负责照顾你们。\"程锦试图挣脱，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医生？\"苏雨冷笑，\"你知道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吗？\"她掀起病号服，露出腹部——那里的皮肤透明得能看见内脏，而且正在缓慢蠕动。
程锦倒吸一口冷气：\"天啊...\"
\"我们都是从阳光孤儿院来的，\"苏雨压低声音，\"林教授每年挑几个'健康样本'。注射，测试，然后...消失。\"她指向天花板，\"四楼有个东西，它需要进食。\"
程锦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所有病人都来自同一家孤儿院——没有家人，没有社会关系，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追问。
\"我得离开这里，\"苏雨的手指甲开始变黑变尖，\"但需要帮助。你能弄到四楼的门禁卡吗？\"
\"我...我不知道...\"程锦结结巴巴地说，脑海中闪过林教授警告的眼神。
苏雨突然松开手，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程锦回头，看见护士长站在门口。
\"程医生，林教授要见你。\"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林教授的办公室堆满了文件和标本。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装满紫色液体的玻璃罐，里面漂浮着某种生物组织，正有节奏地搏动。
\"坐。\"林教授头也不抬地说，\"你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看法？\"
程锦谨慎地选择着词语：\"...很有前景，但风险也很明显。那些副作用——\"
\"暂时的！\"林教授猛地抬头，眼睛布满血丝，\"只要控制住变异方向，人类将获得永生！想想看，不再有疾病，不再有衰老！\"他激动地站起来，走到那个玻璃罐前，\"零号样本已经存活了247天，而且还在进化！\"
程锦盯着罐子里搏动的组织，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一颗心脏，但上面布满了细小的黑色血管和奇怪的突起。
\"今晚我们要进行关键性实验，\"林教授的声音突然冷静下来，\"我需要你协助。十一点，四楼实验室。\"
离开办公室后，程锦的手还在发抖。他决定今晚就找机会逃走，但在那之前...他溜进资料室，翻找关于阳光孤儿院的记录。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他发现了一叠照片——年轻的林教授站在孤儿院前，身边是十几个孩子。每张照片背面都标着日期和编号。最新的照片是三个月前，上面的孩子程锦都认得——他们是研究所最早的几个\"病人\"，现在都已经\"转移\"了。
最让程锦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照片中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远处，看不清面目，但体型明显大于常人。
晚上十点半，程锦借口去洗手间，溜到了苏雨的病房。她似乎早就在等他。
\"今晚他们要带两个人上四楼，\"苏雨急切地说，\"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必须现在行动！\"她从床垫下摸出一张门禁卡，\"从护士站偷的。\"
\"你知道四楼有什么？\"程锦问。
苏雨的金色眼睛闪烁着：\"一个怪物。林教授的'零号病人'。\"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诡异的纹路，\"我们都被植入了它的组织。它在我们的dNA里。\"
警报声突然响彻走廊。
\"他们发现卡丢了！\"苏雨跳下床，力气大得不像人类，\"快走！\"
两人冲出病房，迎面撞上保安队长张德彪——那个接程锦的司机。他狞笑着举起电击棒：\"教授说你可能有问题。\"
苏雨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扑了上去。她的手指已经变成利爪，在张德彪脸上留下深深的血痕。程锦趁机捡起掉落的电击棒，狠狠捅在壮汉腰间。张德彪抽搐着倒下，但更多的脚步声正在接近。
\"这边！\"苏雨拉着程锦冲向紧急楼梯。他们一路下到地下二层，穿过一条维修通道，最终停在一扇标有\"危险\"的铁门前。
\"这里是备用发电机室，\"苏雨喘息着说，\"可以通向外面的通风井。但首先...\"她举起门禁卡，\"我们得毁了那个怪物。\"
程锦刚想反对，整栋建筑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应急灯的红色光芒。远处传来尖叫声和...某种湿漉漉的蠕动声。
\"它逃出来了...\"苏雨的声音充满恐惧，\"零号病人饿了。\"
黑暗中，程锦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墙壁爬过，发出黏腻的声音。他紧握电击棒，突然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更可怕的噩梦。
\"跑！\"苏雨拽着他冲进发电机室。就在门关上的瞬间，程锦瞥见了走廊尽头的东西——一个由血肉和骨头组成的巨大阴影，上面布满跳动的紫色血管和十几只不对称的眼睛。
它发出一种介于婴儿啼哭和野兽咆哮之间的声音，然后朝相反方向的尖叫声快速移动。程锦的血液几乎冻结——那东西在狩猎。
\"通风井在那边，\"苏雨指向黑暗中，\"但我们得先启动备用电源，打开安全锁。\"
程锦摸索着找到控制面板，拉下开关。机器轰鸣着启动，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研究所的警报声。红色警示灯旋转着，照亮了苏雨变异的面容——她的下巴正在拉长，牙齿变得锋利。
\"病毒在应激状态下加速变异，\"她苦笑着说，\"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我们一起出去，\"程锦坚定地说，找到通风井的开关，\"然后找办法帮你。\"
通风井盖子缓缓打开，露出一段垂直的金属梯。就在这时，发电机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林教授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满血迹，手里举着一把手枪。
\"程锦！\"他怒吼，\"你知道你毁了什么吗？二十年的研究！\"
苏雨挡在程锦前面，已经完全变异的双手张开：\"跑！我来拖住他！\"
林教授开枪了。子弹击中苏雨的胸口，但她只是踉跄了一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扑向林教授，两人扭打在一起。程锦犹豫了一秒，然后转身爬上梯子。
爬到一半时，下方传来一声惨叫。程锦低头看去，只见林教授被什么东西拖进了黑暗——是那个怪物，它找到了新的猎物。苏雨抬头看向程锦，金色眼睛里满是泪水。
\"告诉世人这里发生的事！\"她喊道，然后主动走向怪物，\"我引开它，你快走！\"
程锦强迫自己继续向上爬。当他终于推开地面出口的盖子时，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远处，研究所已经陷入一片混乱，警笛声响彻山谷。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树林，身后传来建筑坍塌的闷响。程锦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奔跑，直到肺部灼烧般疼痛。当他终于倒在一片空地上时，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程锦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掌心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紫色纹路，正缓慢地向手腕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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