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的丧事办得很潦草,第二天下午就被送到坟地与宋大强合葬了。
当天晚上,宋小月偷偷跑去坟地,将陈氏的棺木挖出来,单独葬到另一处事先找好的地方,这也是陈氏的遗愿。
生前为报恩,她可以无怨无悔地照顾宋大强,但死后,她想自己清静清静。
陈氏世上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宋小月当然要完成她的遗愿。
但这事吧,她不能明着来,她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宋氏宗族,也做不到,只能采用这个折中的办法。
待她将陈氏的新坟完全弄好,已经月影西斜。
好在宋小月家的房屋在村尾,不然深更半夜,有人看到她背着个铁锹走从地里回来,肯定怀疑。
就在她快走到自家院子时,她看到两个鬼祟的身影躲在她家墙根底下,准备翻墙进去。
她放轻脚步,将身体躲到阴影处,慢慢靠近自家院子,眼睛则紧紧盯着那俩想翻墙入室的人。
“我说当家的,你到底行不行,要不将五柱、六柱叫来?”扶着梯子的妇人压着嗓子对爬上墙头的人道。
宋小月从声音听出那妇人是二婶秦氏,另一个人不用说定是自己那好二叔宋二强了。
宋二强翻身坐到墙头上,“大半夜的,你一个劲嚷嚷啥,想把四邻都嚷嚷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咱们在干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摔着!”秦氏小声嗫嚅道,“你毕竟一把年纪了,不像五柱、六柱,年轻力壮、手脚麻利!”
“然后呢?到时卖那死丫头的钱归谁,给俩儿媳?你愿意?你闺女的嫁妆谁出?”宋二强反问回去。
秦氏不吭声了。
她俩儿子都成亲了,若是俩儿子今晚一起过来,以俩儿媳妇的尿性,卖了那死丫头的钱,肯定要分走大半。
她肯定不乐意。
想到家里每每婆媳发生口角,俩儿子都默不吭声,只有女儿站在自己这边。
女儿才是自己的贴身小棉袄。
少了谁的,也不能少的闺女的嫁妆。
等将小月那死丫头卖了,她与李二郎的婚事也就不存在了,到时正好自家宝丫顶上。李家二小子文质彬彬还是童生,配自家女儿正好,反正女儿原本就喜欢那小子。
想到这,秦氏也不嫌累了,自己也顺着梯子往上爬。
听到这里,宋小月已然明白他们今晚要做什么了。
这是要将自己绑了去卖钱!
此时此刻,宋小月对宋家人真是满心厌恶。
若只是想霸占她家的房子,只能说他们太贪心,现在竟要将自己卖掉,且听那语气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就是恶毒了。
想到此,宋小月勾了勾唇,趁他们爬墙不注意,悄悄从院子后门溜回了家。
“做什么建这么高的院墙!”秦氏边爬边抱怨。
“你懂什么?什么叫高门大户,院墙高,住着才显身份高,想想以后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难道你心里不美?”宋二强斜睨着秦氏笨拙的爬墙姿势,嫌弃地道。
“那倒是。”光想象那个场景,秦氏心里都美滋滋地,然后脚底打滑,差点摔了下去。
“你小心着点!”宋二强恼怒地对她道。
摔着是小事,将村里人招来就不好了。
虽说少有人爱管这闲事,可放到明面上总是好说不好听,他宋二强也是要名声的。
几经周折,二人总算进入到院子里。
宋小月家里本来养了一只看家的黄狗,不过傍晚时,宋二强就想法将狗毒死了。所以俩口子才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宋二强对大哥宋大强还有那么一点兄弟之情,但对嫂子陈氏和宋小月这个养侄女则是毫无感情可言。
要不是怕名声不好,他早将那母女赶出家门了。
那么好的房子,让她们母女住了这么多年,真是便宜他们了。
好在陈氏死了,就剩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对付起来还不容易!
他们摸到宋小月的房间外,撬开房门,蹑手蹑脚向床边儿靠近。
等看清躺在床上的人时。
宋二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帕子,捂住了宋小月的口鼻。
三息后,宋二强拿开捂住宋小月口鼻的帕子。
“怎么样?晕了吧?”秦氏问道。
这可是蒙汗药,能不晕吗?
宋二强没理会秦氏,转而吩咐道,“别说话了,赶快将人抬到外面的牛车上。”
原来他们早将牛车带出来放大门口了。
他们这是准备连夜将宋小月拉去县城卖掉。
俩人七手八脚用被子将人裹了抬牛板车上,宋二强坐到前面赶车,秦氏不敢一人坐后面,坐到宋二强旁边。
路上黑漆漆一片,一路上除了路两边的虫鸣蛙叫,就是牛车吧嗒吧嗒的声音。
秦氏有些害怕,没话找话,“当家的,你说这死丫头能卖多少银子?”
“若是一般的丫鬟,也就十两八两,怡红院那种地方,怎么也得五十两吧!”
听到五十两,秦氏眼睛发亮。
一般庄户人家顶多给闺女添置几件衣服,好点的买套首饰,再陪嫁二三两银子。自家到时拿出五十两,不,三十两,给闺女做嫁妆,就足够在十里八村出尽风头了。
剩下二十两,他们可以留着养老,再也不用看儿媳脸色了。
“也就这丫头姿色一般,又黑又瘦,要是模样再好看些,一百两也是有可能的。”宋二强继续盘算道。
“居然这么值钱?”秦氏惊叫。
宋二强点头。
他之前见过往怡红院送人的,那丫头十六七岁,样貌清秀,就卖了一百两,当时可把他羡慕坏了。
“其实吧,这死丫头也不丑,只是常年劳作,皮肤晒得太黑,模样还是挺清秀的。”秦氏也憧憬着一百两银子,违心地夸道。
“咱们说得不又算,到时看老鸨怎么说吧!”
宋小月听着宋二强两口子说的话,心里不禁冷笑,长得丑,想得倒美!
她早有准备,知道那捂住自己口鼻的帕子上有迷药,当时就屏住了呼吸,然后由着他们将自己带出来,就是想看看他们想将自己卖到哪里,自己也好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怡红院,哪怕不常出门,她也知道那是县城有名的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