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昊眉头一皱,接过战书看了看,冷笑一声道:“这马德昭倒是心急。”
陈玉成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前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堂弟,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与他正面交锋了。”
然而,傅昊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冷静地分析道:“不,堂兄,我认为我们应该继续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马德昭下战书,恰恰说明他已经按捺不住,心急如焚了。”
傅昊顿了顿,接着说:“从这一点可以推断出,西安城内的粮食恐怕已经所剩无几。”
陈玉成闻言,心中一动,追问道:“既然西安城没有粮食了,那不正是我们大举进攻的绝佳时机吗?”
傅昊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暗自思忖:陈玉成在统帅和战术方面确实无可挑剔,但在战略眼光上,还是稍显不足啊。
他解释道:“我们现在的目标并非仅仅是攻占西安这座城池,更重要的是要消灭清廷的有生力量。兵围西安,就是为了引清廷来援,然后在途中设伏,将其一举歼灭。”
陈玉成听后,恍然大悟,笑道:“哈哈,原来如此,你说的不就是围点打援嘛!”
傅昊连连点头,应道:“对对对,正是围点打援。不过,要想成功实施这个计策,还需要巧妙地运用各种战术才行。”
傅昊面带微笑,手指着红木桌上那幅巨大的地图,向陈玉成示意道:“你看这里。”
陈玉成满心狐疑,不知道傅昊究竟要让他看什么,于是顺着傅昊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地图上,除了潼关之外,整个陕西地区都被密密麻麻的标记所覆盖。
这些标记显然代表着起义军的分布情况。
傅昊接着解释道:“如今的局势是,除了潼关之外,陕西各地都有起义军活跃。而在东边,我们的革命军第二师正采取化整为零的策略,分散成小股部队,负责打游击和骚扰清军。这样一来,清军的援军就会被我们搞得疲惫不堪。”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种游击战术,有四句口诀,那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听到这里,陈玉成的脸色突然变得惊讶起来,他不禁赞叹道:“牛逼啊!”
他心中暗自感叹,傅昊对游击战术的运用简直是炉火纯青,将其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相比之下,自己的堂弟可比洪秀全厉害太多了。
陈玉成意识到,革命军的一大优势此刻已经显现出来了。
实际上,真正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指挥作战的,还得依靠陈玉成、蓝明泰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
傅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晰的认识。
他虽然有些军事理论知识,但那都是从后世学来的,真正到了战场上,他可就完全抓瞎了。
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把那些后世的理论知识讲出来,让将领们自己去领悟、去实践。至于具体怎么打仗,还得靠他们自己去摸索。
要是没有那些后世名人的经验总结,傅昊觉得自己恐怕连洪秀全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就在傅昊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陈玉成嘴里冒出了“牛逼”这两个字。
傅昊一下子愣住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夸人都这么先进的吗?”他心里暗自嘀咕道。
其实,这都怪傅昊自己。
他平时夸人就喜欢用“牛逼”这个词,结果时间一长,革命军里从上到下,不管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在夸人的时候,都先竖起大拇指,然后以“牛逼”二字开头。
这不,陈玉成和乜代荣在一起同甘共苦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这种夸人的方式。
傅昊愣了一会儿。
看着陈玉成,不愧是年轻人,说话就是放荡。
傅昊又说道:“东部战术以游击为主,而我中部继续兵围西安,西部进行开疆扩土,将庆阳发展成为我革命军的大后方”
陈玉成皱起眉头,疑惑道:“为啥选择庆阳?”
傅昊指着地图,耐心解释:“堂兄,你不清楚西北的地势,庆阳地处偏远,清廷势力薄弱,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适合发展农业和畜牧业,能为我们提供充足的物资。而且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有利于建立稳固的根据地。我们占据庆阳,进可攻西安,退可守后方,战略意义重大。因此我已经组建西征军前往董志源一带,开辟后方根据地”
陈玉成摸着下巴,仔细思索后,点头称赞:“堂弟考虑周全,此乃良策。”
傅昊的牛皮靴突然踩住地图边缘。
蘸着朱砂在地图西北角画出蜿蜒曲线:\"董志塬塬高沟深,历史上茴民军在此筑十八大营,正是天然的...\"
突然噤声,险些说漏了。
历史上有回民军,而如今是革命军。
傅昊的朱砂笔悬在半空,砚台里凝固的血色在烛光下泛着暗红。
陈玉成的影子随烛火晃动,投在羊皮地图的贺兰山褶皱间。
\"正是天然的...\"傅昊喉结滚动,笔尖在董志塬的等高线上洇开血珠。
\"天然的要塞。\"
他靴底碾过地图上金积堡的标记,那里本该是六年后回民起义的修罗场。
这时身旁的任武解下佩刀,刀鞘铜钉刮过陕甘边界的黄土沟壑\"去年秋收时,我押粮过平凉,见塬上夯土墙足有三丈厚。\"
\"那是前朝防套虏的烽燧。\"
傅昊用刀尖挑亮灯芯,火光骤然窜起,照亮他襟口磨破的盘龙纹——这具身体原主人被斩首时穿的团练服。
\"如今套虏早成传说,倒是塬上那些废弃堡寨......\"他故意让尾音散在穿堂风里。
烛泪滴在河州卫的标注上。
陈玉成突然按住刀柄:\"你怎知董志塬有十八营寨?还有你说的茴民起义是什么?\"
傅昊瞥见对方拇指摩挲着刀镡上的缺口,那是去年伏击八旗马队时留下的。
他抓起案头《读史方舆纪要》,书页哗啦啦翻到陕甘卷:\"顾祖禹有载,成化年间杨一清在此屯兵。\"
\"那本书我翻过十七遍。\"陈玉成抽刀割断晃动的灯芯,骤暗的军帐里寒芒如电,\"顾亭林没说塬上能屯多少兵,没说马莲河冬日结冰几尺,更没说——\"刀尖抵住书脊上的墨字:\"茴字当写作回。\"
傅昊嗅到松烟墨混着陈年血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