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走回卧室，推开门缝。桑沐已经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手指抓着被单。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映出未干的泪痕。
傅云峥无声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的泪水。他的手指流连在她的脸颊，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温度，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我不会失去你。”他低声发誓，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卧室，桑沐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小口啜饮着傅云峥为她准备的蜂蜜柠檬水。
阳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比起昨日的憔悴，今天她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桑沐放下水杯，转头看向门口。
苏芮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皮质文件夹和几份评估表格。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显得格外干练。
“早上好，感觉如何？”苏芮微笑着走到桑沐对面坐下，声音温和但不失专业。
桑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比昨天好多了...虽然头还有点疼。”
“这是正常的。”苏芮从文件夹中取出一支笔和几张量表，“我们今天做最后一次全面评估，如果一切顺利，你就可以逐步减少药物剂量了。”
桑沐点点头，配合着苏芮的提问，回答各种关于记忆、情绪和睡眠质量的问题。整个过程平静而高效，苏芮偶尔会停下来做一些笔记，但大部分时间都在专注地倾听。
“最后一个问题，”苏芮的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关于周予安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你的感受是？”
桑沐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挂在颈间的子弹壳——她今早特意找了条细链将它做成项链戴在身上。
“悲伤...但不那么混乱了。”她轻声说，“我知道他真的离开了，但不再觉得那是我的错。”
苏芮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在评估表上打了个勾。“很好的进展。这说明你的大脑已经开始区分真实记忆和创伤反应了。”
她合上文件夹，语气变得柔和：“沐沐，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你的恢复情况比我预期的还要好。心理评估显示，你已经具备处理日常情绪的能力。”
桑沐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浮现出一丝不安。“那...我的记忆还会继续恢复吗？那些...缺失的部分？”
“会的，但速度会慢很多。”苏芮推了推眼镜，“就像拼图，大块的已经拼好，剩下的碎片会慢慢找到自己的位置。重要的是，你现在有足够的力量面对它们了。”
桑沐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直压在胸口的重担。“谢谢你，苏医生。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苏芮摇摇头，难得地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这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工具和方法。”
两人一起下楼时，傅云峥和桑二爷正在餐厅用早餐，林一则靠在厨房中岛台边喝咖啡。
看到她们下来，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怎么样？”傅云峥立刻站起来，眼中满是期待和紧张。
苏芮将评估报告递给他：“沐沐的各项指标都很稳定，可以开始减少药物剂量，逐步恢复正常生活了。”
餐厅里顿时响起一阵释然的叹息。桑二爷拍了拍身旁的座位：“丫头，过来吃点东西。林一今天煎的培根特别香。”
林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有点焦了...”
桑沐笑了，这是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苏芮：“苏医生，你不一起吃吗？”
苏芮站在餐厅门口，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局促。“实际上...”她深吸一口气，“我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餐厅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
“我订了今天下午的机票，回纽约。”苏芮的声音很平静，但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文件夹边缘，“我的导师需要我回去接手一个重要项目。”
桑沐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今天？这么突然？”
“其实早就计划好了。”苏芮解释道，“原本打算等沐沐情况稳定就走，现在...是时候了。”
傅云峥皱起眉头：“不能再多留几天吗？沐沐还需要...”
“傅先生，”苏芮温和但坚定地打断他，“沐沐已经不再需要24小时的专业监护了。剩下的恢复过程更多需要家人和时间的帮助。”她看向桑沐，“当然，我们可以定期视频咨询，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桑二爷放下咖啡杯，难得地严肃起来：“丫头说得对，你是该回去继续你的事业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林一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时突然开口：“我送你去机场。”
苏芮似乎想拒绝，但看到林一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沐阳居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忙碌氛围。
苏芮上楼收拾行李，桑沐坚持要帮忙，两个女人在客房里一边整理一边低声交谈，偶尔传出轻轻的笑声。
傅云峥和桑二爷在书房处理一些工作文件，但两人的注意力显然都不在电脑上。只有林一，反常地安静，一个人在花园里来回踱步，抽完了半包烟。
午后，阳光正好。苏芮的行李已经整齐地摆在门厅——一个黑色登机箱和一个笔记本电脑包，简洁得就像她这个人。
“就这么点东西？”桑沐惊讶地问。
苏芮笑了笑：“我来的时候就只带了必需品。其他都是随时需要随时买。”
傅云峥走上前，郑重地伸出手：“苏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
苏芮握住他的手，罕见地开了个玩笑：“那就按时支付我的咨询费吧。”
众人都笑了，离别的伤感似乎被冲淡了些。桑二爷给了苏芮一个长辈式的拥抱：“有空常回来看看，丫头。”
轮到桑沐时，两个女人紧紧相拥。桑沐在苏芮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苏芮拍拍她的背，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时间差不多了。”林一提着苏芮的行李走向门口停着的车，声音略显僵硬。
目送林一的车驶离沐阳居，桑沐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傅云峥搂住她的肩膀：“外面风大，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