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着姑子去练那祈福之舞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你本身就有舞蹈底子,记忆力也并不低,所以学起来很快,只是第一天就能把全部动作粗略地抠下来。
等到晚上,你告别姑子,一出门就看见童磨在屋外提着一盏火灯笑眯眯地等你。
“兰姬酱,晚上好呀~”
并不好。
练舞也是很累的。
你轻轻向他颔首:“上弦之二阁下贵安。”
“不要那么冷淡嘛兰姬酱。”他捞起你垂于两侧的手,宽大的手掌很轻易笼罩你的,指腹不住摩挲着你的皮肤,“很辛苦吧,本该因为是鬼而冰冷的身体也带着温暖呢。”
你没有抽开,却也没有回应,像尊木偶任由童磨动作,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得寸进尺地捏住你的手腕,拇指指腹缓慢又深深地按着你腕上凸出的那块骨头。
“兰姬酱的手也小小的呢~看,我可以很轻松包住兰姬酱哦。”
他把你的手抬得更高,衣袖滑落露出手臂更多皮肤,在月光下宛如一块泛着细光的美玉。
还果真如他所说,能把你的手完全包裹呢,童磨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根根修长,皮肤白透着连黛青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只是,您不觉得玩得过于久了吗?上弦之二阁下。
童磨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你也不想大晚上的还在廊庭上站着吹冷风,只好开口道:“上弦之二阁下,或许我们可以先回房间?”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少女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诶呀~兰姬酱实在太可爱了,总让我忘了正事呢。”
不要把锅推给我啊。
你心里吐槽到,用力想把手抽出,童磨却顺着你的力向你迈了一大步,不容置喙地将你的手攥得更紧。
“怎么啦,兰姬酱?”
屑磨磨头表情无辜又带着一丝玩味。
从远处看就像你把他拉过来的一样。
“没什么,劳烦上弦之二阁下带路。”
总觉得在争下去还会吃更多亏呢。
“好哦。”
童磨的手指强硬挤进你的指缝,像在扣住一条狰狞的章鱼,吸盘贪恋着吮吸你的皮肉。
他与你比肩而立,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绅士地站在外侧,火灯透过黄纸散发出光亮,却只在木墙上折射出童磨的影子。
他将你挡得严严实实,半点空隙不留予你。
“到了哦,这个就是兰姬酱的房间,是最大最温暖的一间闺房。”
不知走了多久,童磨停下脚步,面前的房屋从窗子透出橘黄的光。
“也是离我最近的哦。”
童磨笑嘻嘻地补充,你却在这时猛得甩开他的手,一改路上的沉默,走到他面前将左手虚虚放在他眼下。
微弱的触感像是猫咪的肉垫,童磨没有动,眼睛眯起,带着隐隐期待的笑意。
“上弦之二阁下,我说过,您哭起来最是动人。”
你拇指和小指抬起,剩下的手指宛如锄头落入田地般戳入童磨的肉,在向下,尖锐的指甲便在他眼下挠出三条血淋淋的伤口。
“但是还不够,真正悲哀的,是眼睛流露出三行泪来。”
眼角一行,眼尾一行,还有因眼眶承不住汹涌而从眼中滚落的一行。
落在地上的水滴、控制不住肌肉萎缩的哽咽、
声声泣血,哀痛至极。
那才算哭。
“请为我努力一些吧、呃!”
驯服的话还未完全吐出,童磨丢开手中的火灯,手掌钳制着你的肩膀把你按在门上,背上的痛还没缓过来,额头又“啪——”的一声发出闷响。
“是这样吗?”
他的眼泪粘在你的脸上,一片黏糊的湿润,带来厚重的不适感。
“兰姬看看我,真正悲哀的哭是这样吗?”
童磨在平静的落泪,整张脸没有丝毫的肌肉抽动,只有泪腺麻木的、不断有泪露出。
所以才说,你根本就从来没为别人哭过啊,童磨,甚至用不上眼皮一闭,眼泪就像廉价的玻璃碎渣一样滚落下来,不疼不热不软,毫无感情的波澜。
“上弦之二阁下莫不是忘了,我说得是三行泪。”
你咬着牙,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伸手再次把童磨的脸抓花,脑袋狠狠撞在他的鼻子上。
他被你撞得倒仰几步,手捂住鼻子半天抬不起头。
或许鬼也会尴尬在女性面前鼻血四流吧,但你想多了,童磨连情感都体会不到,哪里又会知道“尴尬”是什么东西呢。
他在最后一秒把脚卡在两扇木门之间,就算你把门从框上拉下来也无法再做到关门,甚至可能还会因为门损坏的原因被童磨名正言顺的安排。
算了吧,想到这,你松开手,冷冷地看了一眼童磨,转身往屋内走去。
“诶呀呀~兰姬酱不要这么冷淡嘛。”
他倒是乐颠颠地进来,顺手把门拉上,见你一副不理他的样子,便找补地说道:“我这不是想和兰姬说一些上六那两个孩子的事嘛。”
你持续沉默,几条藤蔓钻出拿着特制的木梳为你梳理头发。
童磨轻轻“嘛”了一声,拍拍自己那把金色的折扇,像街上那些说书先生为了让客人安静的而拍响的惊堂木,而后自顾自地说起来:
“那两个孩子可惨了,出生在以容貌为尊的花街,偏偏妓夫太郎还得了梅病,是个天生的畸形儿,经常被花街上的打骂驱赶,连吃饭都是问题。”
“堕姬就要好些了,毕竟她确实生了一副漂亮的面孔嘛,只是可惜因为在一次接待客人时,那客人不知好歹,辱骂了妓夫太郎两句,说他就是个蛆虫,丑陋无比,早就该去死了。”
童磨顿了顿,满意地看着你被他的话勾起心神,便继续说道:
“堕姬也是个烈性子,听不得别人说她的哥哥不是,就拔下头上的簪子,戳瞎了客人的眼睛。”
“偏偏那个客人又是一位身份尊贵的武士,花屋的妈妈也不敢得罪,兰姬酱你猜接来下怎么着?”
说到这时童磨兴奋地拍掌起来,眼眸如月牙一般弯起。
“……”
你的嘴唇未动,他也不再卖关子,如同说书先生说到高潮处那般骤然拔高的音量
“堕姬就被花屋妈妈和客人联伙绑起来烧死啦!”
你的眼皮抽动一瞬,童磨的唇角愈发上扬,他摇摇脑袋,补充道
“妓夫太郎赶回来时堕姬已经被烧得全身焦黑,却还在努力的呼吸着,妓夫太郎恨呀,用镰刀和他们拼了个鱼死网破,虽然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妓夫太郎就抱着堕姬的身体,淌着遍地的白雪,一家一家求,求他们求求自己的妹妹……”
最后童磨颇为自豪地扬扬扇子:“然后人家就出现了,把他们变成了鬼活了下来。”
“怎么样,兰姬酱,这就是他们的故事。”
所有人都在等着你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