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的手指深深嵌入枯朽龟裂的树皮,掌心传来木质纤维断裂的细微脆响。
月光石平台在他脚下震颤,裂纹中涌出银蓝色流光,顺着他的裤脚攀附而上,在腰间一皮质卷轴上凝结成冰晶般的咒文。他喉间滚过一句古魔语,舌尖咬破的血珠悬浮半空,分裂成三簇跃动的赤焰。
焰心处浮出齿轮状符文,与头顶倾泻而下的星穹光瀑轰然相撞。
槐树根系骤然爆出尖锐啸鸣,无数莹蓝光脉如巨蛇破土,沿着符文阵的沟壑灌入蛮牛体内。
机械兽暗灰色的外壳开始高频震颤,关节缝隙喷涌出翡翠色浓雾,在月光中凝结成液态晶簇。
江白瞳孔扩张至极限,虹膜完全被银白涟漪吞没——视野里浮现出蛛网般的魂线,每一根都连接着蛮牛支离破碎的陷入泥沼的灵魂碎片。他右臂肌肉突然虬结暴起,皮肤下青紫色血管凸出如活蚯,暴走的能量流将衣袖撕成纷扬的布蝶。
\"咔嗒——\"
蛮牛胸腔深处传来齿轮卡死的闷响,翡翠雾气凝结的法阵阵盘刺入地面三寸。
江白反手向着虚空一握,一张卷轴凭空出现并开始燃烧,燃烧的羊皮纸灰烬中腾起七百二十道咒文锁链,将机械兽四肢死死扣在符文阵中央。
他染血的掌心按上蛮牛额间蚀刻的九宫图,青铜钥匙印记在接触瞬间迸发刺目金芒。
\"醒来!\"
嘶吼混着血沫喷溅在机械兽的眼睑上。蛮牛眼眶深处突然炸开幽蓝魂火,金属鳞片如活物般层层翻涌,尾椎弹出的十二节骨鞭抽碎大片月光石。
槐树枯朽垂落的万千枝条同时崩断,金粉状的木屑在能量旋涡中形成倒流的瀑布。江白双膝重重砸地,七窍渗出银丝般的血线,却仍死死抵住蛮牛下颚暴走的能量阀。
翡翠雾气突然凝成实体,化作经络状光脉缠绕机械躯干。
蛮牛喉间滚动的咆哮逐渐转为低沉的嗡鸣,骨鞭尖端亮起星尘辉光,在虚空中划出完整的九宫阵图。
当最后一块灵魂碎片嵌入胸腔时,蛮牛昂首发出贯穿时空的嘶吼——声波震碎了枯朽头上所有槐树叶,月光石平台裂痕中喷涌的光流在空中编织成巨大的契约符印。
江白脱力地仰倒在符文阵边缘,看着蛮牛抬起前蹄。
机械足底浮现的卦象将空间震出蛛网褶皱,魂火流转的兽瞳倒映出他破碎的笑。染血的手指触到冰凉的金属鳞片,那些鳞片立即变得温热,如同两人初次见面时的羞涩和不熟时一般,蛮牛用脑袋轻蹭他掌心的温度。
“主人,蛮牛醒了。”蛮牛的声音带着几分眷恋。
他深知主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把自己从沉睡中唤醒,但是他当时的灵魂正沉寂在那片无光无形的泥沼之中无法抽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白使用灵魂魔法这种伤害自身的力量来拯救自己,这无疑让蛮牛身心俱服。
江白对此只是摆摆手,蛮牛是为他而受伤,他自没有舍弃他而不救的道理。
“你们且在这里多生活一段时间,等差不多时,我再来接你们出去。”江白的声音中带着疲惫不堪,但却也让枯朽惊喜不已。
这里的天地元力比之外界的沧南要浓郁不知多少,能够在这里修炼,它可以进展迅速。而且这里的土地也要比外界肥沃不知几许,也不知道主人是怎么栽培的。
还不等蛮牛张口拒绝,枯朽就一根藤条把它抓住,扔到了随身空间的另一边。
疲惫不堪的江白也就不再理会他们,银色光辉闪烁,他就消失在了这片空间。
……
在公寓,早已调整过来的林七夜着白色衬衫,系着围裙,在厨房不停忙活。
江白身影刚在公寓厨房显现,林七夜便有所察觉,立刻转身,手中锅铲轻轻搁下。
他快步上前,围裙带子松散地垂在身后,指尖微颤着搭在江白的手臂上,目光迅速扫过对方略显苍白的脸色,“回来了。”
那声音轻柔,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
江白勉强扯出笑,“嗯,你忙你的。”
林七夜没说话,只是伸手整理对方衣领,动作极缓极轻,仿佛在触碰一件随时会碎的珍宝。
他低垂的眼眸下,隐忍如暗潮翻涌——每次看江白这般疲惫,便知定是涉了险,可又深知问不得,只能将满心惊忧咽回。
他嘴角扬起浅淡笑意,“先坐,马上开饭。”
转身时,握向锅铲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似在压抑某种近乎灼心的情绪,而后又恢复如常,继续翻炒锅中菜肴,只是背影多了几分紧绷。
江白刚在厨房角落坐下,林七夜已迅速盛来一碗温热的汤,蹲下与他平视,“先喝点这个暖暖。”
他的声音像裹了层绒,目光却在触及江白眼下青影时,极快地颤了颤。
江白伸手去接,指尖相触瞬间,林七夜手中的碗轻轻晃了晃,温热的汤险些溢出——那是他极力压抑的震颤。
“怎么了?”江白哑声问,眸中浮起关切。
林七夜立刻低头,刘海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没事,就怕你累着。”
他匆匆起身,转身时深吸一口气,才让声音重新平稳。
锅中的饭菜香气渐浓,林七夜正专注翻炒,腰间突然一紧——江白从身后轻轻环住他,脸顺势靠在他肩窝,带着几分难得的依赖。
林七夜身形猛地一僵,手中的锅铲差点滑落。
“这么久以来,真是辛苦你了。”江白的气息染着疲惫,却又带着安心。
林七夜喉间发紧,好半天才挤出笑,“说什么呢,不辛苦。”
可握锅铲的手指早已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锅中翻滚的食材,仿佛那是阻止情绪决堤的防线。
江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他。林七夜能感觉到对方心跳的节奏,每一下都扯着他心底那根弦。
他很想转身细细查看江白究竟有无伤势,想质问那些让他疲惫至此的危险究竟从何而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他太清楚,有些事问了只会让江白为难。
于是,那些汹涌的担忧、隐忍的心疼,全都化作锅中翻炒的动作,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沉默,在油烟里起起落落。
林七夜强装镇定地转身,试图继续手中的烹饪,可江白从身后环住他的那一刻,他握着锅铲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真没事,别担心。”
江白似是察觉他的不安,嗓音低哑却带着安抚。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去坐好,马上开饭。”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寻常,可江白的靠近让那些压抑的关切几乎要冲破喉咙。
江白却没松手,反而将脸更深地埋进他肩窝,像只寻求慰藉的兽。林七夜彻底放下锅铲,转身轻轻推开他,目光扫过他略显憔悴的面容,“饿久了对胃不好。”
这话说得极轻,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埋怨。
饭桌上,林七夜不时为江白夹菜,目光总在他手部、脖颈等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游移,确认没有明显伤痕才敢稍稍放心。
“学校最近有活动?”江白开口打破沉默,试图让气氛轻松。
林七夜愣了下,随即点头:“就些常规的课业展示,而且快要竞赛了,学校对我们挺宽松的。”
他没有说自己为了江白做出的那些事,但是却总是在心底默默想着江白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看看自己。
那些为对方默默调整的行程、咽下的询问,都成了碗里没动过的几片青椒——江白知道他不吃,总会在吃饭时笑着挑走。
此刻,江白看着林七夜碗里的青椒,自然地伸手,两人的手指在半空相触,林七夜像被烫到般缩手,却又很快稳住。
“谢了。”他低声说,喉间有些发紧。
饭后收拾完厨房,林七夜跟着江白走进房间换校服。
衣架前,林七夜盯着江白后背,看着他抬手时衣摆掀起露出的一小截腰线,那些藏在心底的追问几乎要脱口而出。
“帮我拿下领带?”江白的声音传来,林七夜猛地回神,慌忙去抽屉翻找。
递领带时,他的手指碰到江白掌心,那温度让他想起每次江白深夜归来时的冰凉——那时他总在半梦半醒间听见开门声,装睡看对方轻手轻脚换衣,第二天再对着对方眼下的青影沉默。
“转过去,我帮你系。”林七夜哑着嗓子说。
江白转身,两人近距离相对,林七夜能清楚看到他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
“最近……”
“学校事多,别担心。”江白突然开口,截断了林七夜的话。
林七夜一怔,喉间的话咽了回去,手指在领带上重重扯了下,江白轻呼出声。
“疼?”林七夜立刻松手,目光急切地看向他,见江白笑着摇头,才重新调整动作,“不小心走神了。”
但林七夜眼底汹涌澎湃的情浪却是做不得假。
换好校服,林七夜对着镜子整理领口,余光里江白正系袖扣。
他看着镜中两人的身影,神情恍惚。
“走吧。”江白拿起书包,伸手去拉林七夜的手。
林七夜犹豫了下,还是握住,两人掌心相贴的瞬间,他清楚感觉到江白掌纹的走向——那是在深夜里,他借着月光偷偷看过的痕迹。
出了公寓,阳光洒在身上。林七夜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终于开口:“下次……别让自己太累。”
江白侧头看他,阳光给他的发梢镀上金边,“好,知道你会心疼。”
这直白的话让林七夜耳尖发烫,他别过头,加快脚步:“谁心疼你,只是怕你耽误上课。”
江白笑着跟上,手指在他掌心轻勾。
林七夜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收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