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峰并非一座山峰,而是一群刺破云霄的嶙峋巨柱,在亘古的罡风中沉默矗立。
传说这里是三圣最终封印天道的地方,也是世界规则的起源与终结之地。
如今,这里却被一片诡异的青铜色云雾笼罩,云雾中电闪雷鸣,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秦墨站在幽冥舟残骸改造的浮空平台上,六种道器之力在体内奔流不息,形成一个复杂而稳定的六芒星结构,压制着胸口青铜门印记的悸动。
然而,越是靠近天道峰,那股源于血脉深处的呼唤就越是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那就是‘守门人’的杰作。”幽兰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异色瞳紧盯着那片翻涌的青铜云雾,“他将整片区域青铜化,作为迎接‘祂’降临的祭坛和屏障。”
汐瑶尝试用虚空尺探测云雾内部,却皱起眉头:“空间被彻底扭曲了,我的感知被反弹回来...里面充满了恶意。”
柳青璃龙瞳扫视着云雾边缘:“有守卫,但不是青铜甲士。”她指向几处漂浮在云雾边缘的巨大阴影——那是某种类似水母的半透明生物,体表流淌着青铜色的脉络,触须上闪烁着幽蓝的电弧。“青铜化的虚空生物...更棘手。”
“第七件道器,‘混沌鼎’,就在峰顶。”楚无尘的星轨罗盘上,代表天璇星的位置正与天道峰核心重叠,散发出不祥的血红色光芒,“但信号被严重干扰,无法精确定位。而且...”他忧心忡忡地看向秦墨,“秦兄,你的状态?”
秦墨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接近天道峰而愈发躁动的血脉共鸣:“还能控制。当务之急是突破这片‘青铜天幕’。”他看向众人,“幽兰,你了解守门人的手段,这屏障的弱点在哪里?”
幽兰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几块收集自不同青铜巨人的碎片,碎片在她掌心悬浮,彼此间产生微弱的引力:“所有青铜之力都源于‘祂’,同源相斥又相吸。这些碎片承载着不同道器污染过的力量,或许...”她将碎片抛向青铜云雾。
碎片没入云雾的刹那,云雾剧烈翻腾起来!碎片周围的青铜粒子仿佛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疯狂排斥、碰撞,形成几个短暂的小型空洞!空洞边缘,隐约可见云雾深处矗立着一尊难以想象的巨大轮廓——那并非人形,更像是一座由无数青铜管道、齿轮和扭曲肢体堆砌而成的活体山峰,其顶端,悬浮着一个三足巨鼎的虚影,鼎身铭刻着与青铜门如出一辙的古老符文,散发着混沌未开的气息。
“混沌鼎!”炎曦低呼。
“弱点就在同源力量的冲突点!”楚无尘立刻捕捉到关键,“秦兄,用道器之力轰击碎片所在区域,制造更大的能量冲突!”
“青璃、炎曦、汐瑶,掩护我!雪儿,准备净化可能溢散的青铜污染!”秦墨迅速下令,同时全力调动六种道器之力。寒玉心灯的冰霜、焚天炉的烈焰、雷鸣钟的电弧、幽冥镜的幽光、虚空尺的裂隙、烈阳轮的金芒,六股毁天灭地的能量在他掌心汇聚、压缩,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混沌光球。
“就是现在!”
柳青璃长啸一声,龙翼舒展,逆鳞枪引动漫天罡风,形成一道青色龙卷直冲空洞!炎曦将焚天炉催发到极致,金色火龙紧随其后!汐瑶则用虚空尺在龙卷和火龙周围制造出扭曲的空间力场,增强其穿透力!
三股力量狠狠撞在因碎片冲突而变得脆弱的屏障点上!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中,青铜云雾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狂暴的能量乱流和青铜碎片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雪儿双手结印,纯净的寒玉之力化作巨大的冰晶屏障,艰难地抵挡、净化着这股毁灭洪流。
“走!”秦墨一马当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入缺口,其他人紧随其后。
穿过混乱的能量乱流,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天道峰顶并非自然形成的平台,而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由活体青铜铸造的祭坛!
无数根粗壮无比的青铜管道,犹如人体的血管一般,在祭坛的表面不停地跳动着。
这些管道里流淌着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它们闪烁着微弱的星光,仿佛是从宇宙深处流淌而来。
这种暗红色的液体,其实是高度浓缩的生命精华和灵魂之力,它们是由被净世教献祭的无数生灵所提供的。
这些生灵在被献祭时,他们的生命和灵魂都被抽离出来,融入到了这暗红色的液体之中。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有一口悬浮着的巨大铜鼎,它被称为“混沌鼎”。这口鼎看起来古朴而庄重,鼎身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和图案,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鼎身古朴,三足深深插入祭坛,鼎口内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漩涡,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原始气息。天璇星的血红光芒,正源源不断地注入鼎中。
而在混沌鼎旁,站着那个他们追寻已久的黑袍身影——“守门人”。他背对众人,身形并不高大,但散发出的威压却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他残缺小指的右手,此刻正轻轻按在鼎身之上,七枚戒指中的六枚(对应六件已被秦墨获得或摧毁的道器)闪烁着微光,唯有代表天璇星的第七枚戒指黯淡无光。
“欢迎来到终焉之地,守望者。”守门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锈蚀的齿轮摩擦,却清晰地穿透了祭坛的轰鸣,“还有...我叛逆的女儿。”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兜帽下,并非想象中的狰狞面孔,而是一张异常苍老、布满皱纹的脸,唯有那双眼睛——左眼是深邃的黑色,右眼却与幽兰一样,是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异色瞳!他的目光扫过幽兰,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器物的漠然。
幽兰如遭雷击,身体剧烈颤抖:“父...父亲?!不...你是守门人!你吞噬了...”
“血脉只是容器,力量才是永恒。”守门人打断她,目光最终落在秦墨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混合着狂热、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而你,我的钥匙,你终于来了。”
“钥匙?”秦墨握紧混沌之刃,六种道器之力在体内咆哮,“阳炎说我是容器!”
“容器?钥匙?都是,也都不是。”守门人低笑,声音在空旷的祭坛回荡,“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流淌着祂赐予的‘源血’!你是连接门扉的桥梁,是唤醒沉眠主宰的...祭品本身!”
他猛地抬起右手,那第七枚黯淡的戒指对准秦墨:“以七器之名,以源血为引,归来吧!我主!”
戒指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与此同时,秦墨胸口的青铜门印记如同烙铁般灼烧起来!六种道器之力构建的平衡瞬间被打破!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而浩瀚的意志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呃啊——!”秦墨抱头跪倒在地,双目瞬间被纯粹的青铜色光芒充斥!他背后的空间剧烈扭曲,一扇比三圣岛上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青铜门虚影缓缓浮现!门缝中,不再是低语,而是清晰可辨的、如同亿万星辰摩擦的咆哮!粘稠如实质的青铜雾气狂涌而出,迅速侵蚀着祭坛的实体青铜!
“秦墨!”柳青璃目眦欲裂,逆鳞枪化作百丈青龙直扑守门人!
“阻止他!”炎曦、汐瑶同时出手,焚天之火与虚空之刃撕裂空间!
“没用的。”守门人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挥手。混沌鼎的混沌漩涡微微一荡,一股无形的力场扩散开来。柳青璃的青龙、炎曦的火焰、汐瑶的空间刃,如同撞上无形墙壁,瞬间瓦解消散!强大的反震力将三人狠狠击飞!
雪儿试图用寒玉心灯的力量安抚秦墨,但靠近的瞬间就被他体内爆发的青铜之力震开,口吐鲜血。
楚无尘的星轨罗盘疯狂报警:“混沌鼎在改写局部规则!我们的道器之力被压制了!”
“父亲!住手!”幽兰强忍伤势,眉心幽冥镜印记亮到极致,一道幽绿光束射向守门人手中的戒指!这是她蓄谋已久的反击!
守门人右眼的幽绿火焰猛地一跳,他冷哼一声:“冥顽不灵。”他左手屈指一弹,一道青铜色的流光后发先至,瞬间击穿了幽兰的肩胛骨!幽兰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幽冥镜的力量瞬间溃散。
“你的力量,你的血脉,皆源于我,源于祂。”守门人冷漠地看着挣扎的女儿,“背叛者,终将回归本源。”
他不再理会众人,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秦墨和那扇越来越清晰的门户上。混沌鼎旋转加速,鼎口的混沌漩涡与秦墨背后的门缝产生了共鸣,一道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桥梁正在形成!
“不——!”柳青璃挣扎着想再次冲上去,却被无形的规则力场死死压住。
就在这绝望之际,被青铜意志冲击得几乎失去自我的秦墨,意识深处突然亮起一点微光。那并非道器之力,而是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碎片:
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女子温柔的低语:“墨儿...记住...你是人...不是钥匙...守住门...守住心...” 紧接着,是冰冷的青铜触感,一个冷漠的声音(守门人):“源血已注入...完美的容器...未来的钥匙...”
“母亲...我是人...不是钥匙!”秦墨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呐喊!这份源于人性的、对自我存在的坚守,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被压制在青铜意志下的六种道器之力!
“吼——!”秦墨猛地抬头,眼中的青铜色光芒被六色华彩取代!他强行挣脱了部分精神控制,对着守门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我!不!是!祭!品!”
他不再试图压制体内的青铜之力,反而以六种道器之力为引,疯狂地将那股源自门后的、冰冷浩瀚的意志引导出来,不再导入青铜门虚影,而是全部灌注向手中的混沌之刃!
混沌之刃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刃身瞬间布满裂痕,六色光芒与青铜色疯狂交织、湮灭、再重组!一股超越了所有人理解范畴的、混沌初开般的毁灭性能量在刀尖凝聚!
“你想开门?”秦墨的声音嘶哑,带着决绝的疯狂,“那我就毁了你的钥匙!毁了这祭坛!”
他双手握刀,用尽全身力气和意志,将这把承载着自身源血、六大道器之力以及部分门后意志的混沌之刃,狠狠劈向祭坛中央的混沌鼎!也劈向了鼎旁的守门人!
“你疯了!!”守门人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他万万没想到秦墨竟敢用这种方式反抗,甚至不惜引爆自身!他急忙调动混沌鼎的力量试图防御,同时身影急退!
但太迟了!
融合了七种恐怖力量的混沌之刃,在接触到混沌鼎防御力场的瞬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声音。
只有纯粹的光和湮灭。
一个吞噬一切的混沌奇点以撞击点为中心爆发开来!祭坛的活体青铜如同蜡烛般融化、气化!粗大的管道寸寸断裂!混沌鼎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鼎身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鼎口的漩涡剧烈扭曲、溃散!守门人惨叫一声,身影被爆炸的洪流吞没,他那枚代表天璇星的戒指瞬间破碎!
秦墨首当其冲,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布满裂痕,六种道器之力的光芒黯淡到极点,胸口的青铜门印记更是碎裂开来,鲜血狂涌!他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爆炸的冲击波席卷整个峰顶!柳青璃等人被狠狠掀飞,若非楚无尘在最后关头拼死展开星穹阁的保命秘宝“星屑屏障”,众人恐怕已在爆炸中灰飞烟灭。饶是如此,屏障也瞬间破碎,每个人都身受重伤,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卷向四面八方。
不知过了多久,毁灭的风暴才渐渐平息。
峰顶一片狼藉。宏伟的青铜祭坛被炸毁了大半,只剩下残垣断壁,流淌的生命精华早已蒸发殆尽。混沌鼎斜插在废墟中,鼎身布满裂痕,黯淡无光,鼎口的混沌漩涡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鼎口。天璇星的血红光芒也消失了。
守门人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秦墨躺在冰冷的废墟中,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身体上的裂痕触目惊心,青铜门印记破碎的地方,丝丝缕缕的青铜色雾气仍在渗出,但速度缓慢了许多。六件道器散落在他周围,同样光芒黯淡,仿佛耗尽了力量。
柳青璃第一个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自身伤势扑到秦墨身边,颤抖着手探他的鼻息:“还活着...还有气!”她声音哽咽,立刻将精纯的龙元渡入秦墨体内。
其他人也陆续聚拢过来,看着秦墨的惨状和周围的废墟,心有余悸。
“他...他阻止了开门...”雪儿看着破碎的混沌鼎和消失的门户虚影,喃喃道。
“但也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炎曦脸色苍白,看着秦墨身体上那些恐怖的裂痕,“六件道器加上源血的反噬...他的身体...”
“混沌鼎还在。”楚无尘检查着那口布满裂痕的巨鼎,星轨罗盘显示其内部结构严重受损,但核心的“混沌源质”似乎并未完全消散,“它没有认主,也没有被摧毁,但力量大减。”
“守门人呢?”汐瑶警惕地环顾四周,只有一片死寂的废墟。
“可能被炸成灰了,也可能逃了。”幽兰捂着流血的肩伤,异色瞳盯着昏迷的秦墨,眼神无比复杂。她父亲的戒指碎了,契约被强行中断,她感受到一种枷锁断裂的轻松,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空虚和...一丝恐惧。秦墨最后爆发出的力量,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此地不宜久留。”柳青璃背起昏迷的秦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救治他。他的伤势拖不得。”
众人点头。楚无尘尝试收起混沌鼎,但这件受损的道器异常沉重且拒绝被空间法器收纳,只能由炎曦和汐瑶合力勉强抬起。幽兰默默捡起散落的其他道器。
一行人带着重伤的秦墨和受损的混沌鼎,艰难地离开这片死寂的废墟。天道峰顶的罡风依旧凛冽,吹拂着战争的余烬,也吹拂着未解的谜团。
守门人真的死了吗?
混沌鼎还能修复吗?
秦墨体内破碎的源血和道器之力会如何发展?
那扇门后的存在,真的就此沉寂了吗?
还有最重要的——秦墨,这个被创造出来作为钥匙的“人”,在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阻止了灭世之劫后,他的未来,又将如何?
远方的天空,七颗星辰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但依旧高悬。这个世界暂时避免了被旧日支配者吞噬的命运,但阴影并未完全散去。新的旅程,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代价,已经沉重得让每个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