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绵吃着饭,脑袋里冒出一个问题,小婧是怎么弄到这兔肉的?
总不能是兔子从天而降,撞到她的怀里吧。
她在村里曾看到过一次扫帚星,似乎是想与穿着那件从洲城带回来的裙子的小婧说话,但小婧受了家中的嘱咐,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走掉了。
那时候扫帚星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窝狗崽里先天不足,所以被大狗抛弃不要的那只一般,眼巴巴的极是可怜。
“在想什么?摊子上的大娘做活可还用心?”
“没什么。这几日还行……只是……”
只是刘大娘有些怪癖。
原本说好的,刘大娘在午食的时候,自己煮着吃。然而有两回,阿绵回到摊子上看到刘大娘也不煮新鲜吃食,反而吃那些摊位上客人们剩下的一点儿饭食。
于是阿绵就与刘大娘说,让她煮一份新的豆花饭吃,客人们剩下的她会带回去给家里养的鸡吃。
刘大娘当时应了一声好。
可下次阿绵又撞见她捧着小碗吃客人们的剩饭食,周围便有其他摊位的摊主颇有些责备地看着阿绵(他们以为刘大娘是阿绵的婆婆,来给儿媳妇帮忙的)。
对此阿绵表示——
“她特别喜欢吃剩饭,我说了几次吃新鲜的她也不愿。不过现在我已知道了她的喜好,因而特意每天都留出那些剩菜剩饭给她。她可高兴了!”
当时刘大娘似笑非哭,一张嘴开开合合,激动的都说不出话了。
为此,现在阿绵有时候特意的就只吃几口豆花,剩下的全都剩给刘大娘吃。
孟驰坚闷笑,“有没有可能,她是想借此向你提出提前涨工钱?”
“不会的,刘大娘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真的很喜欢吃剩饭。哎呀,等下次你去看就知道了。”
吃完饭,阿绵把屏风立好,让孟驰坚太阳偏西时叫醒她,脱去外衫,午睡了起来。
按理说铁匠铺一向是很吵的,然而阿绵的瞌睡比之更加厉害。
一旦她累狠了睡着,哪怕天上打雷、城中地动,压根吵醒不了她。
半个时辰后,阿绵悠悠醒来,脸上多了几道红红的竹子压痕印,坐在竹席上还有些懵懵的。
喝完花茶,她再次去做活了。
连着几日都很顺利,然而过了五六日,阿绵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摊子上的食材用的比从前少,可赚来的铜钱还是一样的多。
“这怎么可能呢?”
晚上正在屋子里数钱的阿绵嘀咕道。她一时半会想不通,随意洗了洗手回到了床上,忽而见到枕边放着个木盒。
阿绵打开一看,眼睛一亮,里面是数件银首饰。
一条银马蹄形状的项链,与她现在挂在脖子上的铁项链是一样的。但是这个铁片阿绵戴久了,有些生锈,孟驰坚上次午睡的时候帮她系衣裳的时候看到的。
让旁人见了,还当阿绵是个多寒酸的小娘子,拿个铁片当宝贝。
还有一个银手镯,阿绵费劲的往自己手上套,没一会儿眉眼弯弯地戴上了。
另外还有一件,却是不知道戴在哪里的。
是串了红绳,用金子打成的一枚铜钱的样式。
孟驰坚洗完澡一进房间,就见阿绵正全神贯注的想要将金链子戴在脖子上,然而链子并没有那么长,所以她总也扣不住,很是纳闷。
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制止住想要蛮干的人,“这不是戴在脖子上的,这是脚链。脖子上手上戴的东西不好太张扬,只给你打了银的。”
阿绵扭头看他,“怎么忽然买这些?掉了就糟糕了。”
孟驰坚没应这话,俯身捉住阿绵的左脚踝,将金币系好,漫不经心地亲了两下。
他不可告人的心思是很幽暗的,自上回在匾后将那张纸烧掉后,便成日思索怎么将这团云牢牢地攥在手中。此前他是不信命的,如今反倒拿了两人的八字去问算命先生是否相配。
算命先生惯是人精,察言观色,思虑若是敢说一句不相配恐怕要血溅当场。
于是赶忙将“百年好合”、“神仙眷侣”等等词语说了一通,见孟驰坚脸色和缓许多,这才道:“若是有那飘忽不定、不同寻常之人,可以在其身上置办些金银首饰,这些东西重,能把人牵挂住。常有奇效。”
孟驰坚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等家中的钱财不再吃紧后,就去金银铺里定了这些东西。
果然这一番将阿绵牢牢绑住,她憨里憨气地低着脑袋观赏那枚金币,那神情中有种极干净的赤诚。
孟驰坚看得口干舌燥,趁人不备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另一只手灵巧地解了她背上那条肚兜的小绳子。
阿绵被他摆弄,心思还在那些首饰上,断断续续问道:“这花了多少……银子?怎么、怎么我都不知道。”
孟驰坚居然背着她偷偷藏私房银子。
阿绵正要再声讨一番,忽而被亲到某处,话音顿时软和了下来,“……我们还和前几日一样,你演长工,我演、演东家……好不好?”
“不好。”
孟驰坚不上这个当了。
他只要演长工,就是叫阿绵享受,等轮到他了,阿绵就说不玩了,她是东家,她说了算。
长工再说话,就是顶嘴,要打一顿板子发卖到洲城去(在阿绵心目中这个世界上最远的地方)。
“今日你是我采买的仆役,我是你主家的管家。你若丢了这份工,家中的弟弟妹妹小狗小鸡小鸭全都没饭吃。”
阿绵窝窝囊囊地环住管家的肩膀。
心想她一个人怎么养得活这么多张嘴巴。
孟驰坚经过多次测试,如今洗晒鱼鳔的技术已然炉火纯青。
这一晚,某人仗着自己是府上的大管家,将为了家小而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小仆役狠狠欺压了个遍。
等小仆慌乱想要逃出这吃人的魔窟时,却发现自己的卖身契已被黑心的管家吞吃腹中,这下彻底走投无路了。
如此这般,第二日食街上的伙计们发现了一个规律。
豆花娘子每隔五六日就会有一日不来出摊。
这天下居然有人放着沉甸甸、亮晶晶的铜板不挣,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