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诚得到消息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云岫。她前两天才让自己回来等消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然后白云镇各村就真的恢复来水了,不是她做的还能有谁?
不过,他又好奇起来,这真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吗?
水源有了,白云镇的春耕也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当苏允桓再次来到莲台村时,是在田里找到的云岫。看着正在插秧的云岫,他是难以置信的,心里对云岫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以农女之身被封郡主,换作其他人,恐怕恨不得时时把身份挂在嘴边,生怕人家不知道。可云岫却不一样,她身上丝毫没有那种一朝得势的张狂,一如既往地保持本心。仅这一点,就算拥有丰富人生阅历的老人也做不到。
从贺诚那里听到的话,苏允桓原本是不相信的,可如今他却犹豫了。难道白云镇匪夷所思的一切,真的是因为眼前这个正在劳作的小姑娘?
云岫很自豪,她这次终于能把秧苗插得又快又直了,就连一旁的云岚都甘拜下风。
“阿岫,你怎么能这么厉害,跟你一比,我都成小傻子了。”云岚直起身子,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假装伤心地说。
云岫停下动作,跟着站直身子,好笑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好比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
云岚还想说什么,叶嬷嬷来到田埂边,提醒道,“郡主,苏大人来了。”
对于云岫下田的事,叶嬷嬷一开始是很反对的,哪家的贵女会做这么低贱的活,更何况下田还要露出小腿。
她刚要劝说,就对上了云岫不容置疑的眼神,未出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僭越了,她之前在公主府再怎么得脸,也只是个下人,不能因为主子好性就想干涉对方的决定。
尤其是这位主子可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无害,她身上的秘密很多,这是叶嬷嬷最近才琢磨过来的。作为有眼色的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基本操守,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叶嬷嬷的话,云岫抬眼望去,就见到了站在村道上的苏允桓。
宁州各处订的种苗不是按时送去了吗,这位怎么又来了?不解归不解,她还是到一边的水渠洗去了手上和脚上的淤泥,然后神态自若地来到路边。
“郡主,本官又来打扰了。”苏允桓作揖道。
“有什么事,家里说。”
云岫带他回了家,自己先去换了衣裳才坐到花厅。
“郡主大义!”苏允桓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夸赞。
云岫挑眉,他这是知道了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事。异能升到四级后,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就有些随性了,以往还会瞻前顾后、多有顾忌,如今却是坦然了许多,有些秘密不再怕人知道。这也是叶嬷嬷能察觉一二的原因。
从云岫的神情变化,苏允桓知道她明白自己所说的意思,既然没有反驳,就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态度恭顺了许多。
“郡主,宁州府其他地方的干旱,不知您有没有办法?”
原来是为这个!云岫没有第一时间表态。白云镇水流恢复的事,她自己也能做到,不过水的来源与植物们贡献的是一样的,都是地下水。
植物茂密的地方,地下水的储藏量较为丰富。它们的根系深入土壤,形成复杂网络,可有效减缓地表径流速度,促使雨水下渗至地下含水层。同时,地表覆盖的枯枝落叶、腐殖质层具有高孔隙度,可吸附大量水分并缓慢释放,类似“天然海绵”。
这就是莲台山水流一直不断的原因,也是短期内整个白云镇河道复流的原因。说到底,只是将存在地下的水重新引到地表。
范围要是扩大到整个宁州府,那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
“苏大人,我不敢说一定能解决干旱问题,不过暂时让宁州府不缺水却是可以的。只是按照这个形势,干旱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如今一滴水都是珍贵的,我们在用水方式上要改变一下,让它充分发挥作用才行。”
听到前面的话,苏允桓已经心花怒放,再听到后面的话,他不由深思起来。的确,现在哪里都缺水,如何最大化地利用水源,是必须考虑的。
“郡主有何高见,还请赐教。”
“苏大人客气了,高见谈不上,我只是不想看到水源被白白浪费。”
云岫说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滴灌。她带着苏允桓来到老房子的菜地。
只见菜地上横躺着很多小竹管,苏允桓看得不明所以,不由询问地看向云岫。
云岫蹲在菜苗间,指尖拨弄着竹管上的小孔,随后,她捏起一撮湿润的泥土,轻轻碾开。
“看见没?水不是‘浇’在地上的,而是‘喂’给根吃。”
苏允桓跟着蹲下,手掌顺着竹管摸了一圈,他有些明白了,“不知这种方法能省多少水?”
“相比泼水或大水漫灌,起码能省七成。”云岫说了一个数字。
“就这么根竹子,能比大水漫灌省七成水?”苏允桓惊讶了,他到底不是农人出身,对这些并不是很了解。
云岫笑而不语,抽出腰间的匕首在竹管上凿了个小孔。清水立刻沁出,像一串透明的珍珠,顺着根部渗进土壤。
“滴灌的原理很简单,水顺着竹管走,想让哪棵苗喝到水,就在哪里打孔。”
“此法的确很省水,正适合如今的形势。”苏允桓拍掌赞道。
“那水源的事?”
“放心吧,我既然开了口,就不会什么都不做。”云岫让苏允桓先回去,明天就会看到效果。
苏允桓心满意足地走了。
当天夜里,云岫飘在半空,四级异能的强大控制力在此刻体现。这些能量如同最精密的管道和泵站,以最温和有效的方式,将深埋地下的、被土壤束缚的珍贵水分子“唤醒”并引导向上。同时调动空气中稀薄的水汽分子,将其汇聚。
霎时间,整个宁州府下起了雨,雨势不大,但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晚。
第二天,当百姓们打开门时,扑面而来的是裹着泥土清香的湿润空气。
“娘,快看!”窗边的孩童指着远处的农田,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衣着朴素的妇人从惊喜中回过神来,顾不得外面湿滑,快步冲了出去。只见屋檐下的石槽已积满了雨水,正顺着边缘滴答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老天终于开眼了,妇人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