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玄背负着三座“苍山”,一步一个血印,终于踏出葬神戈壁那永不停歇的湮灭之风时,扑面而来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却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
葬仙古战场!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揉碎,再随意丢弃。天空不再是铅灰,而是一种浑浊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巨大的、如同山脉般断裂的兵刃残骸斜插在大地之上,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斩断天地的锋锐气息。破碎的骸骨堆积如山,有些庞大如小山,闪烁着玉质光泽,显然是上古强大生灵的遗蜕。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血腥味,还有一种沉淀了万古岁月的、令人神魂悸动的怨念与杀伐之气——煞气!
这里的煞气,比坠龙渊浓郁百倍!它们不再是无形的风,而是近乎凝成实质的暗红色雾霭,如同粘稠的血浆,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煞气无孔不入,疯狂地侵蚀着生灵的肉身与神魂,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无数混乱、暴戾的杀戮幻象。仅仅是站在边缘,夜玄就感觉自己的残破玄脉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识海更是被无数凄厉的咆哮和刀光剑影的幻象冲击,摇摇欲坠!
“呜…好可怕…”肩头的白小纯浑身毛发炸起,小小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纯净的黑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它体内的返祖血脉似乎被这滔天煞气刺激,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让它更加不安。
夜玄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他强行运转九死还魂丹残留的药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勉强抵御着煞气的直接侵蚀。但背上的苏清雪和洛水,怀中的林动,却毫无防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清雪体表的冰霜在煞气侵蚀下加速蔓延,洛水后背结痂的伤口边缘开始发黑,林动灰败的脸色更加死寂!煞气正在加速吞噬他们本就微弱的生机!
“不能…停下…”夜玄咬碎钢牙,血泪在眼眶中打转。他抬头望向战场深处,幽若离指引的方向。那里煞气更加浓郁,暗红色的雾霭翻滚如沸,隐约可见扭曲的空间裂隙和更加庞大的骸骨阴影,如同通往九幽地狱的入口。
就在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时!
嗡——!!!
沉寂已久的玄天鉴,在他识海深处,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光!这清光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渴望,如同久旱逢甘霖,又似游子归故乡!剧烈的震动甚至让夜玄本就破碎的识海剧痛加剧!
清光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覆盖了夜玄的体表,甚至蔓延到紧贴着他的苏清雪、洛水和林动身上!那粘稠如血的煞气触碰到这层清光,竟如同冰雪遇到骄阳,发出“嗤嗤”的声响,被迅速净化、驱散!虽然清光范围有限,只能勉强护住几人周身三尺之地,但这三尺之地,却成了这无边煞海中的唯一孤岛!
更让夜玄心神剧震的是,玄天鉴的清光并非无的放矢!它在剧烈震动的同时,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清晰的指向性意念!这意念并非指向幽若离所说的往生泉方向,而是…指向了战场深处,一个更加偏北、煞气更加浓郁、隐隐有巨大阴影轮廓的区域!那个方向传来的吸引力,比幽若离的指引更加清晰、更加迫切!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呼唤着玄天鉴!
“怎么回事?!”夜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玄天鉴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自主反应!这葬仙古战场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幽若离指引的往生泉在东方,玄天鉴却指向北方…该信谁?
他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林动,又感受着背上苏清雪愈发冰冷的体温和洛水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任何犹豫都可能葬送最后的生机!
“师尊…您留下的玄天鉴…弟子该信它吗?”夜玄在心中无声呐喊。丹尘沉寂前的话语在识海回荡:“活下去…找到魂源圣晶…” 魂源圣晶…是否与玄天鉴的异动有关?
肩头的白小纯似乎也感受到了玄天鉴的异动和夜玄的挣扎,它用小爪子轻轻挠了挠夜玄的耳朵,纯净的黑眸望着他,带着全然的信任:“夜玄哥哥…那个光…很温暖…它在指路…”
白小纯纯净的信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夜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幽若离来历神秘,指引虽善,却未必精准。而玄天鉴是师尊所留,与他性命交修,此刻的异动前所未有,必有深意!更重要的是,玄天鉴的清光能有效抵御煞气,这是他们深入战场的关键!
“信你!”夜玄对着识海中剧烈震动的玄天鉴低吼一声。他不再犹豫,强行调转方向,朝着玄天鉴清光指引的北方,那片煞气更加浓郁、阴影更加巨大的区域,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每一步踏入,都如同踩在沸腾的岩浆之上。煞气在清光护罩外疯狂咆哮、冲击,幻化出无数狰狞的鬼影和惨烈的战场画面,冲击着夜玄的心神。玄天鉴的清光在煞气的持续侵蚀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光芒逐渐黯淡。夜玄只能不断压榨自己枯竭的神魂,如同挤干海绵里的最后一滴水,维持着清光的运转。
背上的苏清雪似乎被煞气幻象刺激,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冰霜蔓延得更快了。
“清雪…坚持住…快了…”夜玄的声音带着血沫,他艰难地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苏清雪冰冷的额角,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洛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嵌入夜玄肩头的血肉。
“洛水…别怕…我在…”夜玄忍着痛,低声安抚。
怀中的林动,气息似乎又微弱了一分。
“林动…兄弟…撑住啊…”夜玄的心在滴血。
白小纯蹲在夜玄肩头,小小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它纯净的返祖血脉对煞气中的负面情绪异常敏感,无数混乱的杀戮意念冲击着它幼小的心灵,让它痛苦不堪。但它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更加警惕地扫视着前方翻滚的煞气浓雾。
“嘤!前面…有东西在动!”白小纯突然发出一声急促而惊恐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