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玄墨灵玉地面都微微一震!
“此等祸胎,目无门规,惹下泼天大祸,牵连宗门!若不严惩,何以正门规?何以安人心?何以震慑外敌?!”
“王首座此言差矣!”玉璇真人声音清越,如同冰泉击玉,瞬间将王狰营造的肃杀气氛冲淡几分,“外门大比,擂台之上生死自负,此乃宗门铁律!王腾之死,咎由自取,怨不得夜玄。至于寒月潭之事,尚无确凿证据证明乃夜玄三人引动异变。血煞殿悬赏,更是王家与夜玄私怨外泄所致,岂能将责任尽数推于一个外门弟子身上?”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王狰及其身后长老,带着洞悉一切的清冷:“倒是王家,动用血煞殿这等下作手段追杀本宗弟子,更在长老会上混淆视听,意欲何为?莫非真当青云宗是王家的私产不成?”
“玉璇!你休要血口喷人!”王狰身后一位长老厉声喝道,“血煞殿悬赏,与我王家何干?分明是夜玄此子在外结下仇怨!至于寒月潭异动,即便非他直接引动,也必与他擅闯有关!此子就是灾星!留他在宗,后患无穷!”
“对!必须严惩!”
“依老夫看,当废其修为,逐出宗门!交由血煞殿处置,平息干戈!”
“他所获大比奖励,尤其是那进入藏经阁的机会,更应剥夺!此等心性,不配得宗门栽培!”
王家派系的长老纷纷附和,言辞激烈,杀气腾腾。
玉璇真人身后,亦有几位峰主长老皱眉,虽未明确支持王家,但看向中央空悬的主位(宗主闭关)时,眼中也流露出忧虑。血煞殿的压力和宗门内部的动荡,确实因夜玄而起,这是不争的事实。
“够了!”一个威严苍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争执。开口的是坐在玉璇真人身旁、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拙的老者,正是主管宗门庶务的传功长老。他环视全场,声音沉稳:“宗主闭关前有谕,宗门正值多事之秋,当以稳定为上。夜玄之事,确有过错,亦惹下麻烦。然,其大比魁首之位乃宗门所定,奖励亦不可轻废。王首座所言严惩,玉璇峰主力保,皆有道理。”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夫有一折中之法。夜玄,需为宗门立下功劳,以赎其过,亦堵悠悠众口。黑风山脉外围,‘黑风寨’盘踞多年,劫掠商队,残害生灵,近日更查明其乃血煞殿一处秘密据点,对我宗威胁日甚!宗门早有清剿之意。”
他看向王狰和玉璇:“便命夜玄,三日内,前往黑风寨,清剿匪患,捣毁血煞殿据点!若能功成,前罪可恕,奖励如数发放,宗门亦会记其一功!若失败…则按门规,数罪并罚!”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寂静!
黑风寨!那岂是寻常匪窝?盘踞黑风山脉要冲,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寨主“血屠”乃玄脉七重巅峰的凶人,麾下亡命之徒数百,更与血煞殿关系密切,装备精良,手段狠辣!宗门曾数次派内门精锐小队清剿,皆因对方提前得到风声或仗着地利无功而返,甚至折损人手!
让一个重伤初愈、境界不过玄脉一重的夜玄,去清剿黑风寨?这和直接让他去送死有何区别?!
王狰阴鸷的脸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狞笑转瞬即逝。他故作沉吟,随即点头:“传功长老此法…倒也公允。若此子真能立此功劳,足见其对宗门尚有价值,前事可既往不咎。若不能…哼,也怨不得宗门无情了!” 他身后的王家长老们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冷笑。
玉璇真人清冷的容颜上,第一次笼罩了一层寒霜!她岂能看不出这是赤裸裸的借刀杀人?黑风寨必然已得到消息,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夜玄!此去,十死无生!
“传功长老!此议不妥!”玉璇真人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夜玄重伤未愈,境界跌至玄脉一重,如何能担此重任?此非折罪,实乃谋杀!”
“玉璇峰主此言差矣!”王狰立刻反驳,“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此子既能引动寒月潭异变,能从碧鳞毒蟒和血煞殿精锐小队手中逃生,岂是寻常玄脉一重?说不定,他真能创造奇迹呢?若连这点考验都经不起,又谈何担当?谈何未来?”
“你…!”玉璇真人眼中寒芒一闪,周身月华隐现。
“好了!”传功长老抬手制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便如此定了!令符即刻下达听雪小筑!夜玄,三日内出发!不得有误!”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玉璇真人,带着一丝无奈和告诫。宗主闭关,王家势大,宗门稳定为重…这已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或者说,是唯一能暂时保住夜玄不被立刻废黜或交出的结果。
玉璇真人紧抿着唇,清冷的眸光扫过王狰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又看向传功长老,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冰寒。她不再言语,拂袖起身,月白道袍无风自动,身影化作一道清冷流光,瞬间消失在天枢殿外。
听雪小筑,玄冰静室。
寒气依旧,却仿佛凝固了。
苏清雪静静立于寒玉床前,手中握着一枚刚刚由执事弟子送来的、通体漆黑、刻着狰狞骷髅与滴血弯刀图案的冰冷令符——黑风寨清剿令!她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喜怒,但那握着令符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夜玄盘膝坐在玉床上,看着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令符。体内,新生的混沌玄力在《阴阳引气诀》的引导下缓缓流淌,比之前凝练了许多,但面对这枚令符代表的滔天杀局,依旧显得如此微弱。
石昊和萧炎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狗日的王家!狗日的长老会!”石昊低吼着,如同受伤的凶兽,缠着绷带的双臂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他妈是清剿?这是送死!黑风寨那帮杂碎,肯定早就磨好了刀等着!”
萧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那枚令符,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乌煞…玄脉七重巅峰…寨中至少还有两名玄脉六重的副寨主…数百亡命徒…更别说血煞殿必然暗中增派了高手…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将功折罪’!这是要把我们连根拔起!”
苏清雪的目光终于从令符上移开,落在夜玄脸上。她看到夜玄眼中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恐惧,只有一片沉静到极致的冰冷,如同万载寒潭。那潭水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沉淀、在凝聚。
“你…当如何?”苏清雪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探询。
夜玄缓缓抬起手,并非去接那枚令符,而是并指如剑,在身前极其缓慢地划出一道轨迹。没有玄力波动,没有剑罡呼啸,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直”与“凝”。随着指尖划过,静室内一缕飘荡的寒雾被无声地切割开来,切口平滑如镜。
他收回手指,目光平静地看向苏清雪,又扫过愤怒的石昊和萧炎。
“剑,需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黑风寨,便是磨剑石。”
他伸出手,从苏清雪手中接过了那枚冰冷沉重的黑风令符。入手冰凉刺骨,如同握住了通往地狱的门票。
“师姐,”夜玄看向苏清雪,眼神沉静,“我需要黑风寨最详尽的情报。地形、布防、高手分布、可能的陷阱…越细越好。”
苏清雪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沉静刻入心底。片刻,她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转向萧炎和石昊:“萧炎,你精通毒物阵法,黑风寨内可能布置的陷阱,由你推演破解之法。石昊,你熟悉黑风山脉外围地形,负责规划潜入与撤退路线。”
“夜玄,”她的目光最后落回夜玄身上,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的时间,只有三日。三日后,我…亲自送你至黑风山脉外围。”
她没有说“保重”,也没有说“活着回来”。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那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清晰。
夜玄握紧了手中的黑风令符,感受着那冰冷的棱角刺痛掌心。识海中,玄天鉴【蕴】字清光无声流转,冰冷地推演着“劈”、“刺”、“撩”、“挂”最基础的轨迹,仿佛在为一柄即将饱饮鲜血的重剑,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