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城的夜空被火光照得通红,仿佛整片天空都在燃烧。爆炸产生的气浪裹挟着碎石与冻土,如霰弹般砸向地面。64 师和 65 师残部蜷缩在战壕里,刺鼻的硝烟与血腥味混合着雪粒,呛得人睁不开眼。一名士兵颤抖着将最后一梭子弹压进枪膛,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战场格外刺耳。
“师长,东边防线被突破了!小鬼子的坦克正在压过来!” 年轻士兵声音沙哑,恐惧与绝望在颤抖的声线中蔓延。
张怀德一把夺过望远镜,镜片上的裂痕割裂了视野。远处,倭军的九七式坦克群正喷吐着火舌,履带碾碎冻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每辆坦克的炮管都裹着暗红色锈迹,那是之前战斗中沾染的鲜血。
“狗日的!” 张怀德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通知所有部队,用集束手榴弹炸履带!就算死,也要把它们钉在这儿!小王,你带三排绕到侧翼,找机会炸掉他们的了望塔!”
“师长,我们弹药不多了......” 叫小王的士兵犹豫着开口。
“少废话!没有弹药就用石头砸,用牙齿咬!我们身后就是通化的百姓,能多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张怀德嘶吼着,喉间泛起铁锈味 —— 那是被气浪震破的毛细血管渗出的血。
此时,齐齐哈尔指挥部里,电灯的灯光在寒风中摇曳,将苏隐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地图上。他盯着通化方向的双眼布满血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地图边缘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林蔓雪抱着最新的战报冲进来,军靴上还沾着融化的雪水,声音带着哭腔:“司令,通化防线多处失守!65 师周师长...... 在组织白刃战时,被炮弹击中了!弹片...... 弹片把他半个身子都掀飞了...... 周师长临终前还说,让我们一定要守住通化......”
“该死!” 苏隐一拳砸在桌子上,震翻的水杯里,未喝完的茶水在地图上晕开,将通化两个字染成浑浊的褐色,“87 师的援军到哪了?”
“还有二十公里!” 林蔓雪抹了把脸,脸上的泪痕被硝烟染成黑色,“但倭军的轰炸机正在沿途轰炸,车队损失惨重。刚才接到消息,三辆满载弹药的卡车被直接命中,小李他们...... 小李在电话里喊着救救我,然后就没了声音...... 爆炸产生的气浪把旁边的士兵都震得七窍流血......”
“让他们弃车徒步!” 苏隐抓起电话,听筒因过度使用发烫,“给我接承德机场!胡兵的飞行大队必须立刻升空,掩护援军!”
通讯兵却绝望地摇头:“司令,胡队长的战机坠毁后,剩下的飞机燃油不足,无法起飞!而且地勤人员发现,多架战机的机翼主梁出现裂纹,强行升空恐怕...... 赵师傅说,就算勉强起飞,也撑不了十分钟就会空中解体......”
苏隐的身体晃了晃,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就在这时,一名参谋举着电报冲进来:“少帅回电!他派了三个骑兵团,携带轻武器,正全速驰援通化!”
“立刻给张学良发报,” 苏隐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就说苏隐这辈子欠他一份情!蔓雪,你说...... 三个骑兵团,真的能行吗?”
林蔓雪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司令,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拼尽全力!通化的将士们还在坚守,他们绝不会放弃!”
但所有人都清楚,三个骑兵团面对朝鲜方向十万先遣军和牡丹江压来的倭军主力,不过是杯水车薪。通化城,已然成为一座被狼群围困的孤岛。
通化战场上,倭军的攻势愈发猛烈。64 师的阵地上,一名年轻士兵将三颗手榴弹捆在一起,转头对身边的战友说:“等会儿爆炸的时候,你就往左边冲,我掩护你!”
“不行,要走一起走!” 战友红着眼眶抓住他的胳膊。
“别犯傻!总得有人活着把这里的情况传出去!告诉司令,我们没给抗联丢脸!” 话音未落,他就被机枪扫中腹部。倒在战壕里,肠子顺着伤口流出来,却仍用最后的力气将手榴弹扔向坦克,爆炸的火光映照着他逐渐失去生机的眼睛。
张怀德挥舞着大刀,刀刃上已经卷了口,砍倒两个鬼子后,被身后的机枪手击中。他倒在血泊中,喉间发出咯咯的血响,颤抖着抓住身边战士的手:“小吴...... 替我告诉俺娘...... 儿子没给她丢人...... 还有,告诉苏司令...... 我们尽力了......”
少帅的三个骑兵团赶到时,战场已是一片修罗地狱。燃烧的坦克残骸冒着黑烟,烧焦的尸体扭曲地趴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烤肉味。领头的赵团长望着燃烧的城池,目眦欲裂:“兄弟们,通化的百姓在等着我们!冲!能救一个是一个!就算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骑兵们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冲进了倭军的阵地,马刀闪烁着寒光。但面对装备精良的倭军,骑兵们很快陷入苦战。机枪扫射下,战马悲鸣着倒下,骑手们跌落在地,立刻被蜂拥而上的倭军围住。
一名骑兵被刺中大腿,摔倒时手中的马刀顺势划过敌人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却来不及擦拭,又有新的敌人扑了上来。他咬着牙大喊:“老子跟你们拼了!团长,咱们不能这样等死,得想办法!”
“所有人听令,分成小队,分散突围!能多杀一个鬼子是一个!” 赵团长怒吼着,手中的马刀已经砍断了两个敌人的脑袋。
“团长!朝鲜方向的先遣军又增兵了!至少两个联队!” 一名副官大喊,声音中充满绝望。
赵团长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三八大盖的刺刀在阳光下连成白晃晃的长蛇阵,一眼望不到头的倭军步兵方阵正朝着通化涌来。更远处,九二式重机枪的脚架在雪地上砸出深坑,枪口喷出的火舌如同恶魔的獠牙。
“他娘的!来多少老子杀多少!” 赵团长吐了口血水,“告诉兄弟们,就算只剩一个人,也要守住通化的大门!”
与此同时,87 师的援军徒步赶到。师长林啸举着枪高喊:“冲啊!夺回我们的阵地!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不能让小鬼子看扁了我们抗联!”
战士们呐喊着,端着刺刀冲向敌人。然而,倭军的炮火突然密集起来,牡丹江方向的倭军主力开始了全面进攻。150 毫米榴弹炮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炮弹如雨点般落下,刚构筑的临时防线瞬间被夷为平地。
一名士兵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冻土墙上,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对身边的战友笑道:“这点伤算啥?等打跑了小鬼子,老子还要回家娶媳妇呢!走,继续干!”
在牡丹江指挥部,冈村宁次看着前线传来的战报,狞笑一声:“增派两个联队,把通化变成一片废墟!告诉空军,不惜一切代价,压制抗联的空中力量!我要让通化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他的副官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抗联的抵抗超乎想象,我们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是否......”
“八嘎!” 冈村宁次一脚踢翻椅子,“帝国的尊严不容践踏!就算死十万人,也要拿下通化!传我的命令,敢后退者,杀无赦!”
通化城的街巷里,抗联战士们与倭军展开了逐屋争夺。一名战士抱着炸药包冲进倭军占据的楼房,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撞开房门的瞬间,看到几个倭军正在分食抢来的干粮。
“狗日的!” 战士怒吼道,“抢我们的粮食,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毫不犹豫地拉响导火索。随着一声巨响,整栋建筑轰然倒塌,飞溅的木梁穿透了远处一名倭军的胸膛。
另一名女兵被三个鬼子逼到墙角,她将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自己怀里,露出轻蔑的笑容:“小鬼子,下地狱吧!下辈子投胎,别再做畜生!”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周围的瓦片,残肢断臂混着雪块散落一地。
苏隐站在齐齐哈尔的了望塔上,紧紧盯着通化方向的战火。望远镜里,通化城如同在火海中挣扎的巨兽。燃烧的房屋不断倒塌,扬起的烟尘遮蔽了月光。
“传令下去,” 他对林蔓雪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让所有能调动的部队,都向通化集结。就算只剩一兵一卒,也要守住通化!告诉军工部,把库存的所有炸药都运往通化,哪怕用马车拉,用人背,也要送到战士们手中!蔓雪,你说...... 我们能守住吗?”
林蔓雪挺直腰板,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司令,通化的将士们都是铁打的汉子!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通化就不会陷落!我们一定能守住!”
夜幕再次降临,通化城的战斗仍在继续。倭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进攻,探照灯的光柱在废墟中扫过,照亮一张张沾满血污的脸。抗联战士们用战友的尸体和沙袋堆砌起临时防线,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每一块砖石都沾满了硝烟。
一名重伤员躺在担架上,看着身边不断冲上前线的战友,用尽最后的力气唱起了《露营之歌》:“铁岭绝岩,林木丛生,暴雨狂风,荒原水畔战马鸣......” 苍凉的歌声在枪炮声中回荡,激励着每一个人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