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妹妹。”
周游的话语在空荡的木屋中回响,似是在宣告自己的决心。
女道若有所思地看着周游:
他牵着周秀的手,前所未有地直视自己,眸底多有笃定之意。
但旋即,她又耸了耸肩膀,道:
“随便你,不要耽搁我交代你的事情就行。”
说罢,她便引上李闲,准备就此离去。
见此情景,站在窗边的周秀抬了抬手,轻唤了一声:“江大哥……”
她已经见识过女道的实力,又知道李闲与女道的恩怨,怕女道出手挟走李闲,对他不利。
但她的话音未落,掌心却被兄长轻按几下。
侧脸看过去,才发现周游正朝着女道方向努嘴,而后轻声道:
“没事的,神仙姊姊人很好,不会为难江兄的。”
“可……”
轰——
兄妹二人言语之际,椿灵展叶的声响再临,连累木屋内部一阵震动,晃将下来不少尘土。
尘土纷纷扬扬,就要落到女道身上。
但她脚下生莲,横行几步,却是将尘土一一躲过,肥大的道袍依旧一尘不染。
看向窗外伸向正东方的椿枝,女道不着痕迹地蹙了下柳梢眉,似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她当即右手掐卦,拇指在指节上走过半圈,口中念念有词:
“应该先出正东才对,怎么先出正南的枝条……卦象示离,不宜操之过急……啧。”
瞥了一眼被咒符压制的李闲,女道沉思片刻,便解了李闲脖颈后的控制:
“算你小子运道够盛。”
终于得归自由,李闲将咒符收起的同时,当即向远离女道的方向后退几步,看向对方的视线相当复杂:
本以为开启修道之途后日子会好过上些,没想到仍是这般情形。遇上个实力不明的,便又重复“人为砧板,我为鱼肉”的老路。
心念至此,肉身突破与开仙途的欣喜也登时淡了许多。
李闲如临大敌之际,女道却似是对他的防守多有不屑,淡淡地道:
“你还真是个冥顽不灵的,本姑娘若要杀你,你这……咦?”
她似是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又问道:
“好浓厚的木灵之气——你的仙路是谁帮你开的?”
刚才着急给那周小子治伤,竟没有发现这小子身上的变故。
明明昨天下午见他时,对方还是个母气若有似无的凡人,怎么一夜未见,神府中便有木灵之气坐阵?
女道的兴趣大盛,就要将李闲拘禁过来,再好好研究一番。
轰——
但椿灵展叶的动静却再度打断了她的动作。
女道这次眉头紧皱,看向朝东南方伸展的椿枝。
而这次,周氏兄妹二人的目光也投向窗外,脸上的茫然显示他们此时内心的疑虑:
太奇怪了,这两次展叶的间隔竟然如此之短,竟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
按照以往的惯例,两次展叶之间最短也要相隔一盏茶的功夫,这次竟然一下缩短了足有四分之三!
这等情况,叫他们如何不困惑?
似是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下一瞬,女道的身影已经从屋中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只青色的莲花,由盛转衰,在缓缓败去。
她这一走,屋中没来由的威压便随之而去,让李闲终于得以以手抚膺,松了口气。
床上,则是传来周游关切之音:“你还好吧,江兄?”
在他身畔,将他扶着坐起的周秀视线也在李闲身上,目光深深,满是关切。
“无碍,”李闲箕踞而坐,摆手回道,“只是你这位‘神仙姊姊’到底什么来头?又为何要和我过不去?”
听到李闲重复他对女道的称呼,周游没来由地脸上微红。
微红旋即又被他强压下去,清了清嗓子,周游才回应道:
“我也不清楚她的来头。
“神仙姊姊是我前些年在椿灵脚下练剑时遇上的,说看我有缘,要教给我些天上剑法。”
“剑法?”李闲带些苦笑,回道,“那她会的东西还真多。”
他摸了摸自己冰凉的后脖颈,那里曾有咒符锁了他的经脉——咒符还是他自己的。
李闲的话语让周游脸上多些骄傲之色,他点头回应道:“那是自然。神仙姊姊一身修为通天,除了我们村长和云家那个老梆子,我估计全村没人是她的对手。”
他摸着下巴啧啧两声,又道:“跟她学剑,按理说该喊她声师傅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神仙姊姊好像总是对年纪这个东西很在意,不许我叫她师傅——
“所以就只好一直用头一次遇见她时的称呼。”
周游摊了下手,似是在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装嫩之意,如此称呼也是无可奈何。
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跟你过不去什么的......我觉着应该是你想多了。神仙姊姊求知欲有些强,看到什么没见过的就想多瞅瞅。”
周游扫了一眼李闲的藏青长衫,撅了撅嘴,道:“你这家伙出现的莫名其妙,拿出来的东西更是闻所未闻。别说是神仙姊姊,我都想将你拆解开研究研究。”
是他想多了吗?
听了周游的话语,李闲思虑重重地抚平儒衫上的褶皱,没有多说什么。
“前些年……”而站在周游身旁的周秀却是若有所思,询问道,“哥哥,你是说她...那前辈早就在村子里居住了?”
明明她去年才开始看到女道在村中露面,但为什么听兄长的意思,对方在村子中居住的日头相当长呢?
周游自然知道周秀在疑惑什么,但却只能挠了挠头,道:“居住不居住我倒是真不知道。神仙姊姊行踪不定,如同闲云野鹤。只有偶尔遇上,才会顺手指点我些剑法。”
“说实话,她去年开始定期在村子里露面,连我都意想不到……”
话说到一半,周游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活动了一下挠头的右臂,惊奇道:
“伤口好了??”
他避开了杀伤力最大的两道血色剑气,但尾随的神芒却是一个都没落下,让他的身体进一步遭受重创。
而握剑施展拖星剑诀的右臂,更是被自己强行催动的撞辰式剑气所反噬。
断骨、脱臼,瞬息发生,一气呵成。
可现如今,首当其冲的右臂竟然已然能够自由活动?
他当即翻身下床,站在地上,用力抹去胸前的血污,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胸前那因硬接云绯的日尽式而被斩出的伤口,此时已经被白花花的新肉所替代,哪还有创伤的影子。
回想起女道给他吞的丹丸,周游对这位神仙姊姊更是大加佩服:
“不愧是人美心善的神仙姊姊,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说给就给,比起那伪善的老梆子好上万分。
“如此大恩,周某一定要好好报答。”
他蓦然皱起眉头,嘴巴轻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神仙姊姊说的事情,是在…一个月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