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的东西就这么得来,李闲心头的不真实感可想而知。
“轰——”
他正要再查探下自己的情况,却听到屋外有轰然之声,竟然连带着木屋也颤抖起来。
这等动静让李闲有些讶然:
椿灵根系改造的木屋隔音性能极好。昨天下午时,只不过是将门合上,便再也听不到外面老道的鼓声与吆喝声。就连底下众人的掌声与喝彩声,都完全被木屋隔绝在外。
但先前的声响竟然能穿透木屋的隔音,甚至能将木屋震得发颤——
这得是多大的动静?
李闲当即起身,拍打下墙壁,将遮窗的藤蔓收起,就要看看窗外是发生了什么事。
窗外依旧是一片阴翳,却不是阴雨天的那种阴翳,而是黄昏落日之后,堪堪入夜的那种阴翳:并无甚亮头,只是不妨碍视物。
若是再增添些飞沙走石,倒是和半年前威海城,李闲在海尽暴动前见识到的遮天蔽日一般无二了。
看着这片只是比夜晚稍好的阴暗,李闲皱起眉头,蓦然想起周秀的言语。
他摸了摸下巴,思忖道:“椿灵展叶遮天?原来周姑娘所说的‘大夜弥天’的形容,竟并不是夸张,而是事实。可这动静,又是从何而来。”
“轰——”
思虑间,又是一声轰然,宛若震雷。而昨日还稳如泰山的木屋,也又是一阵颤抖。
思绪被打断,李闲也不着急,反倒是自语道:“什么信息也没有,空在此处遐想也没什么作用。看来还是得出去瞅瞅,才能明了情况。”
想干就干,执行力超强的李闲当即从窗边离开,推门出了周游的屋子。
哪知刚随着开门的吱呀声迈出,李闲便听到周秀温婉的声音在院门那里唤:
“江大哥,你醒了?”
她正在将院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地取下、收叠。
只是衣物实在有些多,叠好的衣服一只手已经抱不过来,她此时准备往屋里送一趟,恰逢李闲出来查看情况。
“醒了,周姑娘起的好早,”李闲应了一声,转而询问道,“周姑娘可知这个引发屋子震颤的动静,是怎么一……”
“轰——”
“回事”二字还没说完,又是一声响,又是一阵颤。
李闲指了指颤抖的木屋,朝周秀摊摊手,表示他想问的就是这个。
周秀却是不以为怪,仍抱着衣物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就是椿灵展叶啊,昨天不是同江大哥讲过了……这等动静都害怕,江大哥可真是胆小。”
言语间,调笑之意又起。
椿灵展叶还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李闲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摸摸鼻子,不知该如何回应。还想问些什么,却发觉对方已经进了闺房,显然不好追上去问。
好在周秀此时已经收好一波衣服出来,看到李闲脸上的吃瘪之态,笑了笑,道:“江大哥还真是好面子,说两句就瘪嘴。”
几番交谈下来,周秀对李闲的心理距离已经缩减不少,也就少了些外人面前固有的矜持之感。
加上她嗓音本就动听,心态放开,银铃般的笑声便响彻了木屋,给这方黑暗笼罩的屋子平添几分亮彩。
李闲讨饶般得拱拱手,道:“周姑娘别取笑在下了。我家乡那边没有这等神物,的确对椿灵的相关异象丝毫无知,还请周姑娘不吝赐教。”
听着李闲文绉绉的话语,抱着最后一打衣服的周秀歪歪头,有些奇怪地道:“你家那里没有椿灵这样的守护灵吗?那你们依靠什么生存啊?”
又是美味的烤鸭,又是轻易活血化瘀的膏药,话语颠三倒四,却连守护灵的概念都没有,周秀对能产出江大哥这等人的故乡好奇得紧。
眼看话题又要转移,李闲只好苦笑道:“这些有时间了我们可以慢慢聊嘛——周姑娘若是不嫌弃,到时跟着周兄一起来,江某定会好好招待你们。
“周姑娘是良善的,可否先向我解释一下这动静是如何一回事?”
虽然不知“良善”这个词又是何意,但看李闲神情和语气,应该也是他家乡那边的夸人话。
因此周秀的心情大好,终于有心思再回答一遍李闲这个无聊的问题:“就是椿灵展叶的动静啦。”
她招手示意李闲来院门处,指向空中一枝又一枝开始向外伸展的枝杈,道:“椿灵枝叶有九层,绕着枝干朝向各个方位,保证每一层的叶子都能晒到大日的恩泽。”
“轰——”
周秀解释时,又是一声轰然巨响。而她指向的高处,又有一层背负青天的叶片展开,向外面伸出。
李闲身子外倾,借神识向远处看去,竟发现以自己目前的神识范围无法穷极叶片展出的边界。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拼尽全力的话,自己现如今的神识最多能看到萝卜窖靠里些的位置。而那椿枝椿叶,竟是远远将自己的神识甩在后面,兀自向外继续伸展。
周秀不知李闲的神通,只是耸耸肩,继续说道:“看到了吧,自上而下,这是第四层,往东北方展叶。传说啊,你若是站得又高又远,从外面望过来,椿灵就好像一尊宝塔一般,庄严神穆,可威风了。”
言语间,周秀的脸上多了些遐想与自豪。
遐想椿灵弥天之貌,自豪自己乃是椿灵庇护的子民。
不过脸上的神情忽地收敛,她吐了吐舌头,又道:“不过椿灵法身高大,若撑天之木。能在远处看到这等景象的,无一不是大能中的大能,我是看不到啦。”
何止啊。
她不过一介凡人,连飞天遁地都做不到,遑论看破本质,一睹椿灵真容。
李闲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慰道:“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周姑娘一朝悟道,一脚踹开阻塞仙凡的门槛,逍遥中看清世间万物呢?”
他的安慰并非空穴来风。
今早借柳枝威能开仙路,李闲这才回忆起望门村滕豆角随陈折桂离开时身上漾出的神通波动。
再想想师兄的讲道,凡人后天开仙路还是大有可能的。
周秀却是没有回应李闲的安慰,只是莞尔一笑,将剩下兄长的衣物叠好,抱起回了屋子。
显然,她并不相信李闲的言语。
被无视的李闲摸摸鼻子,追上两步,就要同周秀细细解释。
但在此时,木屋的正门却是猛然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扶着门框,缓缓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