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谢珏微微蹙着眉。
他问:“嘉宁公主平日里对你很不好吗?”
苏扶楹垂下脑袋,低弱着嗓音回答:“皇姐身边的人太多了,像萧凛哥哥和陈世子……都是很有份量的人,我只是皇后娘娘收留的义女,有什么资格要求皇姐待我平等呢?”
听到那两人的名字,谢珏已经能想象出柳映梨是多么嚣张跋扈。
他伸手,为苏扶楹掸去手臂上的泥尘,神色清淡平静:“我知道,她一贯骄纵。”
苏扶楹委屈的摇头:“太子可千万不要觉得我在说皇姐的坏话,要是被她知道……”
“我不会说的。”他并非乱嚼舌根之人。
“扶楹在此谢过太子。”
谢珏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望着如玉的背影渐行渐远,苏扶楹松了一口气。
“你这般谄媚,是想攀附晋国?”
冷漠的声音响在身后,惊得苏扶楹身子一抖。
苏明朗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此处,翘首见谢珏已经转入其他宫道,戏谑的眼神落在苏扶楹身上,笑的意味深长。
“皇兄误会了,我与他……”
“父皇还没取消谢珏跟柳映梨的婚事呢。你这样明目张胆,是想故意惹怒她?”
苏明朗靠在宫墙上,眼中的讥笑让苏扶楹自行惭秽。
在高高在上的皇室血脉前,她低落如尘埃。
“我并未跟谢珏说什么,皇兄莫要随意猜测。”她依旧固执回道。
苏明朗走近几步,捏着她白嫩的下巴,脸上变得阴婺:“母后跟你说过什么,怎么还不放在心上?你不会真想去军中伺候那些将士吧?”
苏扶楹脸色倏地一白。
她咬着唇解释:“皇姐刚刚回京,我还没能安排布事,实在是没找到机会。”
“呵。”苏明朗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笑的下流:“你若真办事不力,入军中之前,不如先伺候伺候我?”
“皇兄怎可胡言乱语!”
苏扶楹气的快要哭了。
她是跟苏明朗没有血缘关系,可自小长大那么多年的情谊,难道就能由他糟践?
“行了行了,我逗你的。”
眼看着对面有巡视的金吾卫走过,苏明朗松开了她。
苏扶楹刚一脱身,便急忙告退,恨不得立马消失。
苏明朗望着姣好的身段跑开,下意识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然觉得手上一空。
——低头一看,指间空无一物。
他忙四下寻了寻,地上也没有。
那是父皇去年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整个大魏仅此一枚,怎么会弄丢了?
-
“殿下深夜将臣唤来,仅仅是为了看此物?”
灯火阑珊的殿内,陈循的身影映照在窗上,勾勒出如玉的轮廓。
柳映梨将玉扳指举着端详好半天,问:“你说,要是被苏明朗知道它在本宫这儿,会不会急得跳墙?”
“尽管殿下对太子不满,也不能让人拿捏把柄。直呼名讳这样的事情,以后莫要轻易出口。”
“直呼名讳算是小事。本宫要做的,是将他从高位拉下来。”
澄澈净亮的玉扳指在烛光下更加生辉。
大魏仅此一枚的东西,文帝绝对不会忘记。
陈循闻言,眉心微蹙:“药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说。太子乃是皇上亲封,天命所在,殿下千万不要动别的心思!”
什么叫做,将苏明朗从高位上拉下来?
陈循紧紧盯着柳映梨,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世子难道不清楚,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柳映梨知道她的仇人很多,厌恶她的也不在少数。
苏明朗分明对她下了杀心。
这样的人,是很大的隐患。
陈循神情微惊没有作声,整理衣袖淡淡问:“殿下就不怕臣向太子告密?”
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亲密到能坦诚所有。
柳映梨那双干净剔透的眸子望着他,食指套着玉扳指轻轻晃着,话里的挑衅意味十足:“嘴巴长在陈世子身上,本宫又不能堵住,当然没办法了!不过……”
“本宫若在坠崖一事上,稍加措辞,不知道世子能不能招架得住?”
她挑了挑眉,那副看好戏的模样,宛如一只狡猾的狐狸。
陈循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们二人在崖下单独相处数日,只要随便一句污蔑的话,就能让他受文帝赐罪。
严重的话,沧州也恐受威胁。
无论多大的罪状降下来,陈循都能扛得住,可沧州不行,他父亲不行!
快要燃完的烛火发出细微的响声。
殿中静默半晌。
陈循怀有些许无奈:“殿下要臣怎么做?”
“棋局之上,本宫走一步,你走一步。”
柳映梨嘴唇微弯,似笑非笑的神情下,掩着名叫心机的涟漪。
陈循颔首应下:“臣知晓了。”
看着他低眉顺眼,平和如水的样子,柳映梨又道:“上了本宫的贼船,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她回答的,是那日回京路上的话。
陈循敛眸,淡然不语。
最开始时,他拒绝了柳映梨的招揽。
却又在深思之后,尝试着进入她的范围。
所以现在,他需要低头。
“行了,本宫困了,回去吧。”
柳映梨捂嘴轻轻打着哈欠,见到陈循行礼告退后,凝着玉扳指,睡意全无。
她知道陈循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可是,她想试一试。
-
走出上清宫外,晚风都清新了些。
路上遇见巡视的金吾卫们,不时打量着陈循。
那些眼神,或多或少带了些趣意。
深夜出入柳映梨的宫殿,怎么不叫人遐想?
陈循目视前方,默默挺直胸膛。
刚踏出宫门,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候着。
陈循没有犹豫,径直坐了上去。
马车最终停在观海阁。
萧凛站在厅下,远远的望着他一步步走近。
“世子最近,好像格外受嘉宁公主青睐?”
辨不清情绪的话语让陈循微微一笑,熟稔的坐在官帽椅上,清亮的眸子回望过来:“你在担心什么?”
直击深处的问话让萧凛微愣。
他嘴角冷呵,不愠也不怒,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
“担心世子忘记了我们的合作,这个理由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