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 梧桐忆旧梦

>寒露凝霜的清晨,沈知白指尖离火燎灼,熔尽满地碎瓷成北斗星图。

>她不知这七岁起如影随形的火焰,每燃一次便蚀骨三年寿数。

>殿中暗藏的青铜匣开启刹那,母亲景安公主的虚影伴着《璇玑图》金光乍现。

>萧景桓狂笑着撕开胸前北斗七星血纹:“本座以紫微星力为引,今日谁也别想——”

>景安的金针无声点中他后颈:“师兄,药王谷的针,从来不是用来杀人的。”

>血雾爆开,母亲虚影消散前在她眉心按入一枚冰针:“梧桐东三尺,玉玺缺角藏……”

>沈知白踏上赤箭芝铺就的血色小径,身后是裴砚之与朱雀卫的断后厮杀。

>隧道尽头,崔绾绾锁骨处的朱雀烙印灼灼如生:“奉谷主之命十载,今当归家。”

---

寒露时节的晨雾在殿外凝结成霜,朱红宫墙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冰晶。沈知白在紫檀木垂花拔步床上睁开眼,锦被上绣着的百蝶穿花纹路冰凉地贴着肌肤。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一缕赤红色的火苗从指尖窜出,无声摇曳,将凝结在睫毛上的霜气蒸腾成袅袅白烟。

“又做那个梦了……”她喃喃自语,看着掌心跃动的离火。这簇火焰七年来如影随形,却从不灼伤她分毫,反而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有生命般随着她的呼吸明灭。殿角的青铜仙鹤香炉吐出沉水香清冷的烟缕,袅袅盘旋,却驱不散她心头盘踞的寒意。

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赤红时,沈知白恍惚间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的药王谷深处。老梧桐巨大的冠盖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她幼小的身躯。粗壮虬结的树干上,皲裂的纹路在熔金般的夕阳下宛如展翅欲飞的朱雀,那些深邃的裂缝间,琥珀色的树脂缓缓渗出,在粗糙的树皮上凝结成晶莹的泪滴,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落在树根处半埋的陶瓮里,发出极轻微的“嗒”声。

“娘亲,这树为何总在哭?”小知白踮起脚尖,细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接住一滴将落未落的金黄树脂。那粘稠温热的液体在她掌心滚动,竟奇妙地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仿佛将整个绚烂的秋色都浓缩其中。

身着素白襦裙的景安公主正俯身整理着一旁石案上的器具,闻言执起银针的手顿了顿。她衣袂上淡青色的梧桐叶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发间唯一一支白玉响铃簪在风里发出极轻的“当啷”声。她转过身,夕阳勾勒出她清瘦却挺直的侧影。

“梧桐知秋,这泪是天地凝结的精华,亦是草木之心。”景安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淌过圆润的卵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她走近,目光落在女儿掌心那滴璀璨的树脂上,又移到树根处那只古朴的陶瓮。瓮中,静静躺着一尊以昆仑冰玉雕琢而成的人偶,眉眼轮廓,竟与沈知白有八分肖似。“此乃药王谷‘寄魂术’之引,取昆仑冰玉雕琢成胎,承天地清灵之气……”

“就像娘亲昨夜讲的《太平广记》里,李少君用返魂香招致李夫人魂魄吗?”小知白仰着小脸,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好奇,竟一时忘了掌心被银针轻刺后残余的些微刺痛感。她忍不住凑近陶瓮,只见那冰玉人偶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一簇极其微小的火焰在幽暗地跳动,如同活物。

景安用一方边缘绣着缠枝忍冬纹的素绢,轻轻按住女儿掌心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小针孔。素绢一角,几朵原本是暗红色的梅花,此刻正被渗出的极淡血痕一点点晕染开来,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不同。少君用返魂香,终究是方士外道之术,而我药王谷的‘寄魂’,需至亲血脉相通,以心魂为桥……”话音未落,景安猛地侧过身去,用素绢掩住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猝然爆发,指缝间渗出几缕触目惊心的黑血,“若……若娘亲不在时,这人偶会……”

“公主——!”苏嬷嬷仓皇变调的呼喊如同利刃,骤然撕裂了山谷黄昏的宁静。老妇人提着深青色的粗布裙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蜿蜒的溪涧小径那头踉跄奔来,发髻上的桃木簪早已歪斜欲坠,“谷口……谷口来了大队禁军!黑压压的!打着萧国师的玄色蟠龙旗!说是奉旨……奉旨查抄谷中违禁典籍!”

景安公主素来沉静如深潭的面容骤然剧变,血色瞬间褪尽。她猛地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将陶瓮中那尊冰玉人偶深深按入梧桐树根处湿润的泥土中。紧接着,她迅速解下自己颈间那枚触手温润的玉佩,不由分说地挂到女儿纤细的脖子上。玉佩通体莹白,正中央却透出一线灼目的赤红,仔细看去,竟是天然形成的朱雀展翅纹路,翎羽纤毫毕现,仿佛随时能破玉而出。“知白,记住今日所见!梧桐泪是药王谷的命脉根基,离火……是你与生俱来的命数!”

沉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如同闷雷,已隐隐从谷口方向碾压而来。

**现实中的沈知白猛然惊醒!**

周身的离火不知何时已失控暴涨三尺!赤金色的火焰舔舐着殿中垂落的鲛绡纱幔,却奇异地未曾引燃,反而将满地狼藉的碎瓷熔作一汪汪流动的琉璃。这些炽热的琉璃浆液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蜿蜒流淌,最终竟凝固成一幅清晰而巨大的北斗七星阵图!星勺遥指紫微,透着一股苍凉的杀伐气。

她倏然抬头,正对上萧景桓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殿心,头戴九梁沉香木道冠,冠下垂坠的青玉旒串在离火映照下泠泠作响,每一片打磨光滑的玉板上,都密密麻麻阴刻着《黄庭经》的蝇头小楷,经文流转,隐隐构成一个无形的灵力场域。

“沈姑娘好手段。”萧景桓抚掌轻笑,声音温润,眼中却淬着万载玄冰,“离火焚天,熔金化阵……竟能操控至如此随心所欲之境,不愧是景安公主的骨血。”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凝固的北斗琉璃阵,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掠过眼底。

沈知白指尖跳跃的金焰骤然明灭不定,如同她此刻剧烈翻腾的心绪。赤焰的光芒流泻开来,照亮了殿内地面和四壁——那原本被厚厚宫毯和织锦壁衣掩盖的地方,竟赫然浮现出由金线墨漆勾勒的、庞大繁复的先天八卦图纹!她这才悚然惊觉,自己方才在心神激荡的迷离中,竟凭着童年药王谷深处镌刻在骨髓里的记忆,无意识地用熔化的琉璃,在这深宫大殿之内,完美复刻了药王谷护山大阵的核心一角!

“不可能!”萧景桓脸上的从容瞬间碎裂,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精血混着灵力喷在手中那柄莹白如雪、尘尾以千年冰蚕丝制成的白玉麈尾上!麈尾的银丝根根倒竖,笔直如枪,悬停在空中发出细微的嗡鸣,瞬间交织组成一道繁复无比、雷光隐隐的符箓,“《灵枢谱》明明已在七年前随药王谷付之一炬!这‘引魂入体’的护山阵图怎会……五雷正法,敕!”

“《雷法》有云:‘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金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中央土雷在脾宫’……”一个清越而沉稳的声音如同切玉断金,骤然在殿门处响起。裴砚之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他一手按住腰间那条青玉螭龙纹玉带,那带钩形制奇特,竟是半枚古朴的青铜虎符,边缘磨损得发亮,显然年代久远。另一手反握长剑,剑锋毫不犹豫地划过掌心,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沈知白脚边温热的琉璃地面上,嗤嗤作响,瞬间蒸腾起淡淡血雾,竟沿着琉璃阵图的脉络飞速蔓延,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血色八卦阵,牢牢护住阵眼中心的沈知白!“萧国师强引五脏雷煞,就不怕五行逆冲,反噬己身,肝肠寸断么?”

沈知白感到怀中贴身藏匿的衣物骤然滚烫!她低头急探,正是母亲所遗的那枚朱雀玉佩!此刻玉佩在离火映照下,内里那线赤红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血脉,汩汩涌动,散发出灼人的热意。更奇的是,玉佩光滑的背面,不知何时竟浮凸出几行细如蚊足、却清晰无比的篆字:“梧桐东三尺,有汝乳牙所藏。”

轰——!

五道粗如儿臂、带着毁灭气息的紫色雷霆撕裂殿中沉闷的空气,朝着沈知白当头劈下!雷霆未至,那狂暴的电光已将四周空气电离出刺鼻的焦糊味。

千钧一发之际,沈知白满头青丝无风狂舞,发梢缭绕的离火猛地暴涨升腾,赤金色的火焰在她头顶瞬间凝聚、塑形——竟化作一顶华美威严、翎羽毕现的朱雀羽冠!羽冠昂首向天,发出无声却震撼心魄的清唳!

雷火轰然相撞!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大殿,巨大的轰鸣震得人耳膜欲裂,殿顶承尘上积累多年的灰尘簌簌落下。悬挂在殿壁正中央那幅描绘着高山流水、文人雅士听琴场景的《听琴图》,被狂暴的气浪猛地掀起,轰然坠落在地!

画卷之后,一方隐蔽的暗格暴露无遗。暗格中,一只青铜古匣静静安放,匣身布满饕餮夔龙纹,散发着幽幽的远古气息。

几乎同时,侍立在殿角的尚宫崔绾绾腕间那串从不离身的紫檀木佛珠应声而断!一百零八颗浑圆的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浸润了多年香火诵念的檀木珠子一接触冰冷的地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无数赤红色的纤细菌丝!菌丝疯狂蔓延,在砖缝间交织缠绕,须臾间便在地面铺展成一个巨大而奇诡的图案!

“菌丝赤红,呈七星拱斗之排列!”一个苍老、嘶哑,与崔绾绾平日温婉声线截然不同的男声,竟突兀地从她口中传出!只见这位素日沉默寡言的女官此刻双眼翻白,面容僵硬,显然已被某种强大的术法强行占据了心神,“是《本草拾遗》秘载的‘赤箭芝’!此物生于地脉龙气郁结断裂之处,乃大凶大灵之兆!此处……此处地下龙脉已损!”

萧景桓的目光死死锁住暗格中的青铜匣,手中染血的麈尾如毒蛇吐信,闪电般扫向那方古匣。他道袍上以金线银丝绣制的先天八卦纹路此刻竟无风自动,仿佛要从布料上剥离飞出:“本座早该想到……景安!你果然将《璇玑图》藏于画后!那匣子上有药王谷的独门封印……”

“且慢!”裴砚之突然一声暴喝,声震屋瓦!他猛地扯开胸前玄色劲装的衣襟,露出坚实胸膛。心口处,一幅以秘法刺入肌理、平时隐而不现的图腾在殿内混乱的雷光火光中骤然显现——那是一只用靛青色鲛人泪染就的丝线绣成的、展翅欲飞、睥睨四方的朱雀!图腾栩栩如生,每一根翎羽都仿佛在燃烧!“朱雀卫裴氏第七代嫡脉传人裴砚之,”他单膝重重跪地,朝着阵眼中的沈知白垂下头颅,声音铿锵如金铁交鸣,“恭迎药王谷少谷主沈知白——归位!”

话音未落,他反手自怀中掏出三枚铜钱,看形制正是前朝开元通宝,背后那弯新月纹路清晰可见。铜钱带着破空锐响,精准无比地掷向萧景桓脚下方位!

叮!叮!叮!

三声清脆鸣响,三枚铜钱呈“品”字形深深嵌入坚硬的金砖地面,恰好卡死了萧景桓下一步“步罡踏斗”所必经的“天”、“地”、“人”三才方位!一股无形的迟滞之力瞬间弥漫开来,仿佛空间本身变得粘稠。

沈知白抓住这电光石火的间隙,身形如离弦之箭扑向暗格中的青铜匣!指尖触及匣盖上那狰狞凶厉的饕餮兽首纹路时,那青铜铸造的兽目竟“咔哒”一声,诡异地转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盯”住了她!同时,一个沉闷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括声在匣内响起,伴随着一个苍老而漠然的金石之音:“《考工记》有载:‘钟鼎之饕餮,示戒贪也。贪则不足,不足则噬……’”

“知白,看好了。”一个无比熟悉、无数次出现在午夜梦回中的温柔女声,竟穿透了那金石机括之音,清晰地自匣中传来!沈知白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青铜匣并未开启,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却自匣上氤氲升起,虽轮廓模糊,但那执针的手指姿势,那微微低首的侧影弧度——沈知白死也不会认错!

是母亲景安公主!

虚影手中并无实体,却凝出一道纯粹由金光构成的长针。针尖在虚空中灵动飞舞,勾画出无数道玄奥莫测、纵横交错的轨迹,轨迹末端带着细碎的金色星屑。“此乃‘灵龟八法’最后一重变式‘神龟负书’,专破萧贼以紫微斗数根基所布的‘两仪微尘阵’……”景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沈知白的神魂深处。

随着她的针尖引导,那些金色的轨迹在虚空中迅速交织、组合,竟渐渐形成一幅飘逸灵动的《洛神赋图》虚影!图中洛神衣袂翩跹,惊鸿回眸之姿,其婉转的腰身、回望的颈项、扬起的指尖,每一个优美绝伦的姿态转折处,竟都精准无比地对应着人体一处致命要穴!将绝世画意与杀伐医道诡异地融为一体!

“哈哈哈——!”萧景桓眼见虚影出现,非但没有惊惧,反而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大笑,眼中是彻底撕破伪装的怨毒与贪婪,“痴儿!你以为这离火是恩赐?是天赋?它每燃一次,便蚀你三年骨髓精血!减你三载阳寿!”他身上那件绣满八卦的道袍此刻猎猎狂舞,袍上所有的八卦卦象符文竟真的离体飞出,如同无数黑白色的实体符箓,在空中急速旋转、碰撞、重组,发出刺耳欲聋的金铁摩擦之声,瞬间化作八条缠绕着阴阳二气的巨大玄铁锁链!“本座今日就以十年阳寿为祭,催动这‘两仪微尘阵’,定要……”

“主子小心!”一直僵立如木偶的崔绾绾,眼中翻白之色骤然褪去一瞬!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动,整个身体不顾一切地朝着沈知白的方向猛扑过去!与此同时,七道细若牛毛、闪烁着不同光泽(青赤黄白黑紫蓝)的金针,如同被惊起的毒蜂,从她宽大的宫装袖口中激射而出!针尾拖曳着色泽各异的冰蚕丝线,在空中瞬间交织成一张流光溢彩、却又隐含五行生克之理的罗网,悍然迎向那八条缠绕着毁灭气息的玄铁锁链!“此乃公主独创的‘五运六气针’!”

嗤嗤嗤——!

金针带着冰蚕丝网与玄铁锁链悍然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无数令人牙酸的锐器切割与冰丝崩断之声!丝网剧烈震颤,各色光芒疯狂闪烁明灭,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就在这针网锁链僵持的刹那,沈知白怀中一直贴身收藏的冰玉人偶,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融化!不是被高温炙烤,而是如同春雪消融,化作一股乳白色、散发着浓郁梧桐清香的雾气。雾气升腾、凝聚,一个比青铜匣中更加清晰、几乎凝若实质的身影出现在沈知白面前——素白襦裙,淡青梧桐叶暗纹,白玉响铃簪……景安公主的容颜,七年来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呈现在女儿眼前!

那虚影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温柔而怜惜地抚过沈知白被火光映亮的脸颊,指尖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凉触感。“吾儿……乳牙中封存的修为,是时候醒来了……”

沈知白如遭电击,七岁那年药王谷梧桐树下的记忆碎片轰然涌入脑海!夕阳熔金,母亲含笑将她换下的一颗小小乳牙,用浸染了朱砂的红绳仔细系好,高高挂在了那棵老梧桐低垂的枝桠上。当时景安公主温柔带笑的声音犹在耳边:“离火之精,至阳至纯,藏于齿间,以木气滋养……”

雾气凝结的景安公主缓缓侧身,目光穿透混乱的殿宇,精准地落在状若疯魔的萧景桓身上。那虚影骤然凝实,眼神锐利如出鞘古剑,声音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尘埃的平静与疏离:

“萧师兄,别来无恙。”

这一声“师兄”,如同九天落雷,狠狠劈在萧景桓头顶!他狂狷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道冠下的脸庞瞬间扭曲,血色尽褪,只余一片骇人的惨白与难以置信的惊悸!手中那柄染血的白玉麈尾,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

景安公主这一声穿越了七年生死尘埃的呼唤,仿佛带着冻结时空的魔力。萧景桓手中那柄莹白如玉、尘尾染血的麈尾,骤然僵在半空,麈尾上沾染的、属于他自己的精血凝成珠状,诡异地悬停着,既不滴落,也不干涸。沈知白清晰地看到,这位权倾朝野、向来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着称的国师,额角竟有青筋如蚯蚓般根根暴起,深紫色道袍下的手指死死掐入掌心,指甲深陷皮肉而不自知,几缕暗红的血线顺着指缝无声蜿蜒。

“景安……”萧景桓的声音像是从千年寒冰下艰难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磨碎骨头的嘶哑。他深陷的眼窝死死盯住沈知白身前那仍在不断融化的冰玉人偶,原本清癯出尘的面容此刻因极度的嫉恨与某种隐秘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好一个寄魂术!分出一缕元神封入昆仑冰玉,以梧桐泪滋养,以离火精魄为引……潜伏七年,就为了今日阻我道途?真是……煞费苦心!”

雾气凝结成的景安公主虚影比青铜匣中浮现的更加凝实、清晰。她发间那支白玉响铃簪随着周身流转的灵力光华,在殿内混乱的气流中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当啷”脆响,如同山涧清泉滴落寒潭。素白襦裙上淡青色的梧桐叶暗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灵力的激荡下无风自动,叶片脉络间流转着微弱的碧色光华。沈知白恍惚间又嗅到了药王谷深处那独一无二的气息——沉郁的梧桐树脂混合着千百种草木清苦的幽香,那是她童年最深的烙印。

“知白,看仔细了。”景安公主的虚影倏然抬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她指尖那根纯粹由离火精粹凝聚而成的金针,猛地迸发出比正午骄阳更为刺目、更为纯粹的金色光芒!光芒之中,无数细如蚊足、却蕴含着大道至理的古老金色文字如同活水般流淌、旋转、重组——正是《灵枢谱》下卷中秘而不传的至高针诀奥义!“灵龟八法最后一变——神龟负洛书,定鼎镇山河!”

“休想——!”萧景桓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猛地抬手,狠狠拍在自己头顶的九梁沉香木道冠上!只听“咔嚓”几声脆响,道冠应声碎裂,其上垂坠的青玉旒串齐齐断裂!那些刻满《黄庭经》的玉板并未散落坠地,反而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一道道碧绿流光,“多夺夺”地深深插入四周的金砖地面,每一片玉板都精准地钉在殿内暗藏阵图的节点之上!瞬间,一个肉眼可见的、带着禁锢与汲取之力的困龙法阵在地面急速成型!

这还没完!他双手猛地撕开胸前深紫色的道袍!精赤的胸膛上,赫然烙印着一幅以朱砂混合秘药刺入肌理、深入骨髓的北斗七星图!七颗星宿位置,对应着心口膻中、巨阙等人体大穴!此刻,那七点朱砂如同被点燃的熔岩,同时爆发出妖异刺目的血光!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暴跌,阴冷刺骨的寒风凭空卷起,带着无数怨魂哀嚎般的呜咽之声,烛火瞬间尽数熄灭,只有离火与血光在黑暗中诡谲地明灭!

沈知白感到心口猛地一烫!低头急视,只见母亲所遗的那枚朱雀玉佩,此刻竟如同投入熔炉的冰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赤红如血的玉液并未滴落,反而如同有生命般,迅速渗入她心口的肌肤!一股灼热与冰寒交织的奇异洪流瞬间冲入四肢百骸!皮肤之下,一片与裴砚之心口图腾极其相似、却更为繁复瑰丽的朱雀纹路正飞速蔓延、成型!与此同时,无数陌生而汹涌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她的脑海——

深夜,孤灯如豆,母亲景安公主独自跪在老梧桐树下,用颤抖的手将一方以云纹锦包裹的玉匣深深埋入湿润的泥土,月光下她眼角晶莹闪烁。

玄色蟠龙旗猎猎作响,萧景桓面容冷酷如石雕,亲自指挥着如狼似虎的禁军,将药王谷藏书阁中堆积如山的竹简、绢帛投入熊熊烈火,火光映红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快意。

雕龙画凤的寝殿深处,垂老的先帝躺在龙榻上,形销骨立,颤抖着将一枚边缘缺了一角的青蚨钮塞入景安公主手中,浑浊的老泪纵横:“安儿……朕悔……悔不听你言……萧贼……丹药……”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景安公主清冽如冰泉的喝令,如同惊雷般将沉沦于记忆洪流的沈知白猛然拉回现实!虚影手中的金针此刻已暴涨至三尺光刃!刃身不再是纯粹的金光,而是流淌着无数细小的、如同蝌蚪般游动的金色文字——赫然是《黄帝内经·灵枢》的完整篇章!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古老苍茫的气息!光刃带着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决绝意志,悍然劈向萧景桓胸前爆发的北斗血光!

轰——隆——!!!

难以形容的恐怖能量碰撞在殿心爆发!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狂涌!殿内十二扇精雕细琢的紫檀木菱花格心隔扇窗棂,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化作漫天齑粉!狂风裹挟着木屑、碎石、火星,如同暴怒的龙卷在殿内肆虐!悬挂的宫灯、帷幔、字画,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被撕扯、抛飞!

“呃啊——!”

一直竭力维持着“五运六气针”罗网、阻挡萧景桓八卦锁链的崔绾绾,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她袖中延伸出的五色冰蚕丝线,在狂暴的冲击和锁链的持续绞杀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嘣嘣”断裂声!每断一根丝线,崔绾绾的脸色就惨白一分,一口滚烫的鲜血便抑制不住地喷溅在残存的丝线上!更令人骇然的是,那些沾染了她心头精血的丝线,并未就此失去灵性,反而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疯狂地自行扭动、缠绕、编织!眨眼间,一张由纯粹精血和残存冰蚕丝构成、散发着浓烈悲怆与守护意志的“血罗网”赫然成型,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暂时阻隔了那八条狂舞的玄铁锁链!

“娘娘快走!赤箭芝的菌丝……要开花了!”崔绾绾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翻白的双眼,但那苍老嘶哑的男声——太医令的声音——却更加急促地从她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油尽灯枯的绝望,“花开七瓣……地气泄尽……此地……将塌!”

沈知白强忍着神魂被记忆冲击的眩晕和能量碰撞带来的耳鸣,低头看去。只见地上那七星排列的赤色菌丝果然开始剧烈地蠕动、膨胀!如同无数条赤红的小蛇在疯狂汲取地脉之力!每一根菌丝的顶端都如同花苞般鼓胀起来,然后“啵”的一声轻响,裂开成七片诡异的花瓣!花瓣中心,一点璀璨夺目、蕴含着庞大生机的金色孢子暴露出来!这些孢子仿佛受到某种至高存在的召唤,纷纷从菌丝顶端脱离,如同金色的萤火虫群,无视殿内狂暴的能量乱流,飘飘荡荡,精准无比地汇聚到青铜匣表面那狰狞的饕餮纹上!

嗤嗤嗤……

金色孢子一接触到冰冷的青铜,便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渗透进去。紧接着,那饕餮纹路如同活了过来,双眼部位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饕餮的口鼻、角爪、鳞片……所有的纹路都在孢子的作用下被点亮、流动、重组!几个呼吸间,一幅由纯粹金光构成、玄奥无比的河图洛书图案,清晰地浮现在青铜匣表面!图案流转,散发着镇压八荒、沟通天地的洪荒气息!

“原来如此……大道至简!万物相生!”裴砚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猛地长啸一声,声如龙吟!腰间那柄古朴长剑应声脱鞘而出!剑身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细密如星辰的铭文!此刻在沈知白离火和赤箭芝金光的双重映照下,那些铭文清晰地显现出来——竟非杀伐剑诀,而是药王谷《千金方》中记载的“九宫八风”针法要诀!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本命精元的心头热血喷在剑身铭文之上!“朱雀卫何在?听吾号令!护少谷主——取《璇玑图》!”

“喏——!”整齐划一、带着铁血杀伐之气的怒吼声穿透殿外混乱的风声!

轰!轰!轰!

沉重的殿门被巨力轰然撞开!八道身着赤色软鳞细甲、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身影闪电般冲入!他们胸甲正中央,一只只形态各异、却同样神骏威严的朱雀图腾熠熠生辉!更令人侧目的是,他们手中所持并非寻常刀剑,而是放大了数倍、闪烁着寒芒的金针、玉砭、青铜艾灸筒、玄铁药杵……这些医家器械此刻却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在昏暗混乱的殿内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八人瞬间散开,组成一个玄奥的阵势,将沈知白和青铜匣牢牢护在中心!为首一名虬髯大汉,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玄铁药碾,目光如电,死死锁定萧景桓!

萧景桓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朱雀卫,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抹混合着疯狂与讥诮的狞笑:“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猛地从宽大的道袍袖中抖出一卷颜色暗沉、边缘磨损严重的古老竹简!竹简展开的刹那,其上以秘墨书写的文字竟无火自燃,腾起幽幽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冰寒的惨绿色火焰!绿火跳跃中,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虚影在火焰中浮现、挣扎、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本座今日就让你们这些药王谷余孽,见识见识真正的《灵枢谱》上卷奥义——抽髓炼魂,铸我不灭道兵!”

竹简燃烧的惨绿鬼火如同有生命般,猛地扑向沈知白周身那赤金色的离火!两股截然不同、属性相克的天火与鬼火悍然相接!滋滋的灼烧声令人头皮发麻,竟在空中形成一道泾渭分明、互不相容的扭曲火墙!绿火那一侧,无数透明扭曲的人影在火焰中痛苦挣扎、哀嚎,其中一道矮小熟悉的身影让沈知白瞳孔骤然收缩——那是苏嬷嬷的儿子苏明!七年前药王谷惊变之夜失踪的那个采药童子!他稚嫩的脸上凝固着无尽的恐惧和痛苦!

“苏明——!”景安公主的虚影发出一声悲怆欲绝的惊呼,手中那柄凝聚了《黄帝内经》奥义的金色光刃光芒都为之一黯,显然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萧景桓!你竟丧心病狂至此!将活人炼成无知无觉的道兵傀儡!药王谷救死扶伤之道,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成王败寇!大道无情!”萧景桓厉声咆哮,趁景安心神动摇之机,身形如鬼魅般突进!手中那柄染血的白玉麈尾被他当作短枪,尘尾万千银丝根根绷直如钢针,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沈知白毫无防备的咽喉!速度快到连护在沈知白身前的两名朱雀卫都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地上那些赤箭芝顶端刚刚裂开的金色孢子,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集体爆开!无数细如尘埃、却散发着纯粹生机的金色粉尘瞬间在沈知白面前汇聚、凝结,形成一道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金色光幕!

噗!

麈尾尖锐的顶端狠狠刺入光幕!预想中摧枯拉朽的穿透并未发生!那看似脆弱的光幕竟如同粘稠无比的万年树胶,将蕴含着萧景桓全力一击的麈尾死死“咬”住!更恐怖的是,那光幕上流淌的金色粉尘沾染到麈尾的冰蚕银丝,银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腐朽、寸寸断裂!一股衰败、枯萎的气息顺着麈尾急速蔓延向萧景桓的手掌!

“知白,现在!就是此刻!”景安公主的虚影因全力催动金刃抵挡北斗血煞而变得有些模糊,声音却穿透混乱的战场,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直接在沈知白神魂中炸响!“神龟负书,其应在水!足少阴肾经,照海穴为枢!引离火之精,化癸水之针!”

这声音如同醍醐灌顶!沈知白只觉灵台一片清明,七年来操控离火时那种如臂使指的滞涩感豁然贯通!她指尖跳跃的赤金色离火骤然向内坍缩、凝练,颜色瞬间由炽烈的赤金转为深邃幽暗的玄蓝!仿佛将一片星空大海的寒意都浓缩其中!

她不再犹豫,以指代笔,以这幽蓝色的离火为墨,在空中急速划动!每一笔落下,都带出一道凝而不散的幽蓝轨迹,轨迹中隐隐有灵龟负碑、洛书流转的虚影!每一笔,都精准地对应着青铜匣表面那幅金光流转的河图洛书图案的一个关键节点!

笔走龙蛇!幽蓝的离火灵纹与金色的河图洛书之光在空中交相辉映!

当最后一笔落下,幽蓝的灵纹与金色的图案完美重合的刹那——

咔哒…咔嚓嚓……

一阵密集而清脆的龟裂声从青铜匣内部传来!匣身上那狰狞的饕餮纹路如同风化千年的石刻,片片剥落!整个青铜匣剧烈地震颤起来,匣盖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竟缓缓地、沉重地向后开启!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而浩瀚的金色光柱,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双眼,自开启的匣中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大殿高耸的穹顶!殿顶那幅绘满了二十八星宿的巨大藻井彩画,在这纯粹金光的照耀下纤毫毕现,每一颗星辰都仿佛活了过来,在穹顶缓缓流转!金光所及之处,狂暴的能量乱流、惨绿的鬼火、阴冷的血煞,如同冰雪遇到烈阳,瞬间消融退散!

金光中心,一幅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织锦正缓缓展开。它以最上等的天蚕丝为底,用赤金、青黛、明黄、雪青、玄墨五色丝线,以失传的“缀星”针法,绣满了八百四十一个回文璇玑诗字!字字珠玑,光华流转,正是传说中蕴含天地至理的《璇玑图》!更令人震惊的是,在织锦流光溢彩的边缘,以金线精心缀连着半枚青蚨铜钮,其形制、其残缺的痕迹,与沈知白记忆中先帝颤抖着塞给母亲的那一枚——分毫不差!

“不——!!!”萧景桓目眦欲裂,眼珠瞬间布满血丝!他发出野兽濒死般的绝望嘶吼,竟完全不顾那正在侵蚀他手掌的衰败之力,左手五指成爪,狠狠地、活生生地撕开了自己右胸的皮肤!鲜血狂喷!那烙印在胸骨之上、由血肉和朱砂秘药构成的北斗七星纹路,竟带着淋漓的血肉离体飞出!七颗血星在空中急速旋转,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组合成一个巨大无比、带着禁锢与湮灭气息的勺形枷锁!“本座以紫微帝星之力为引!以毕生道基为祭!今日——谁也别想带走它——!”

“娘娘小心!”裴砚之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看得分明,萧景桓这是要彻底引爆自身道基和紫微星力,与所有人同归于尽!那血勺枷锁蕴含的力量,足以将整座大殿化为齑粉!

然而,萧景桓的咆哮戛然而止。

景安公主那已变得近乎透明的虚影,如同瞬移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她只是伸出一根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微、却纯粹到极致的金光,轻轻地、如同情人低语般,点在了萧景桓后颈风池穴下方一寸、脊柱之上至关重要的“天柱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萧景桓狂猛前冲的身形瞬间僵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眼中疯狂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深紫色的道袍之下,皮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细密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急速蔓延、交织,转眼间便覆盖了他整个后背、脖颈,向着面部和四肢侵蚀而去!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金色纹路并非杂乱无章,仔细看去,竟是由无数微小到极致、却清晰可辨的《黄帝内经·素问》文字组成!如同金色的金文枷锁,将他牢牢禁锢!

“呃……”萧景桓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想诅咒什么。然而,从他口中吐出的,却是一段段冰冷、机械、仿佛不属于他自己的经文:

“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

裴砚之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他失声厉吼,声音因极度的惊惧而变调:“不好!他要自毁心宫!引紫微星煞反噬!快退——!”

话音未落——

噗!!!

萧景桓的胸口猛地向内塌陷!一团粘稠浓郁、散发着刺鼻腥甜和毁灭气息的血雾,如同被引爆的血色烟花,从他心口位置狂猛地爆开!血雾之中,隐约可见半页焦黄残破的纸片一闪而逝,上面依稀残留着几个墨迹淋漓却已残缺不全的字迹:

“朕误服丹……萧贼控……”

这蕴含着萧景桓毕生修为、怨毒和紫微星煞的污秽血雾,如同有生命般,猛地扑向那悬浮在金光之中、徐徐展开的《璇玑图》!

“不——!”沈知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幅承载着母亲遗志、药王谷希望的织锦!她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它!

滋啦——!

污秽的血雾触及织锦的瞬间,《璇玑图》上流转的七彩光华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瞬间黯淡、扭曲!无数精美的丝线在血煞侵蚀下发出痛苦的哀鸣,寸寸断裂、焦黑!整幅瑰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自燃!赤金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千年智慧与心血!

沈知白的手终究慢了一步!她只来得及抓住织锦边缘那半枚滚烫的青蚨铜钮!入手冰冷坚硬,棱角刺得她掌心生疼!而那承载着无上奥义的《璇玑图》,已然化作一片片带着火星飞舞的灰烬!

更让她肝胆俱裂的是,景安公主那道因施展绝命一针而消耗巨大的虚影,在萧景桓自爆心宫的冲击下,也开始剧烈地波动、闪烁,如同风中残烛,迅速变得稀薄透明!

“知白……”虚影最后时刻,仿佛回光返照,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清晰。景安公主的面容如同生时,眉目温婉,眼神却带着穿透生死的睿智与无尽的不舍。她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尖凝聚出最后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冰针,轻轻按入沈知白光洁的眉心。“梧桐东三尺…玉玺缺角藏…记住…离火是命…也是……”

余音袅袅,未及说完。那凝实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化作万千细碎的光点,如同夏夜流萤,大部分如同倦鸟归巢,无声无息地融入沈知白的体内,一股温凉而磅礴的意念洪流瞬间抚平了她神魂的激荡与创伤。小部分则如同受到指引,穿透破碎的殿宇穹顶,朝着药王谷所在的西南方向,流星般飞逝而去。

沈知白愣怔在原地,巨大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眉心处被冰针按入的地方,传来一阵奇异的冰凉,那冰针竟在皮下无声融化,化作一滴清冽甘泉,顺着她体内的经络悄无声息地流淌开去,所过之处,因离火过度催动而灼痛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传来阵阵舒爽的凉意。

“少谷主速离皇宫!”裴砚之强忍着断臂的剧痛和脏腑的震荡,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萧贼的心头精血蕴含紫微星煞,已彻底污了此地龙脉根基,触发了禁宫自毁的‘地覆天翻’大阵!很快整个宫城都会……”

呜——呜——呜——!

裴砚之的话被宫城深处骤然响起的、如同巨兽垂死哀鸣般的低沉号角声打断!那声音苍凉、厚重,带着一种末日的警示,穿透一切喧嚣,在残破的殿宇间回荡!

崔绾绾猛地从地上挣扎爬起,此刻她眼中泛白之色尽褪,只剩下焦急与决绝。她一把抓住还在失神的沈知白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拖着她就往偏殿角落的阴影处疾奔:“跟我来!太医令在太医院地窖深处备下了生路!”

沈知白被拽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那片《璇玑图》燃烧殆尽的灰烬堆中,一点微弱的金光倔强地亮起,竟在焦黑的余烬上,清晰地勾勒出一幅微缩的山川地形图!图上以朱砂醒目地标红一处——正是药王谷那棵冠盖如云的老梧桐!梧桐树下,一个缺了一角的玉玺标记,如同指引归途的灯塔,熠熠生辉!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半枚冰冷的青蚨钮,金属锋利的边缘深深刺入她柔嫩的掌心。

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脚下冰冷的金砖上。

嗤……

血珠落地的刹那,地上那些被能量风暴摧残得七零八落、奄奄一息的赤箭芝菌丝,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猛地疯狂滋长起来!赤红的菌丝如同无数条苏醒的赤蛇,扭曲着、膨胀着,眨眼间便铺成一条三尺宽、笔直通向殿外残破大门的血色小径!小径两侧的菌丝顶端,新的、更加璀璨的金色孢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孕育、膨胀!

“走!”裴砚之用仅存的左手猛地在她后背一推,力道沉稳而坚决,带着托付生死的重量,“活下去!朱雀卫——死战断后!”

沈知白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浴血挡在殿心、面对汹涌而来的禁军和星煞反噬之力的赤甲身影,牙关紧咬,不再犹豫,一步踏上那条由奇异菌丝铺就的血色小径!脚下传来一种奇特的触感——看似柔软脆弱的菌丝,竟如同被百炼精钢锻造过一般,坚硬而富有弹性!身后,金铁交鸣的厮杀声、濒死的怒吼、星煞爆裂的轰鸣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当第一缕微弱的、带着寒露湿气的灰白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阴霾,刺破宫城上空的混乱烟尘时,沈知白已在崔绾绾的搀扶下,站在了太医院地下幽深阴冷的地窖石阶尽头。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泥土和陈年木架的腐朽气息。地窖墙壁上嵌着长明灯的微弱光晕,勉强照亮了前方。崔绾绾走到一面看似普通的青砖墙前,喘息着,用沾满血污的手,在墙壁上几块看似无序凸起的砖块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快速按压、旋转。

咔…咔咔…嘎吱——

一阵沉闷的机械转动声响起。墙壁上那幅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幅《本草纲目》药物图谱壁画,竟缓缓向一侧移开!壁画后面,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泥土腥味和远方寒意的冷风,从洞口深处幽幽地吹拂出来。

“这条密道……是太医令耗费十年心血……暗中开凿……”崔绾绾的声音异常沙哑疲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显然也受了极重的内伤,“直通……城外三十里落凤坡……太医令说……隧道尽头……有人等您……”

沈知白站在洞口,感受着那来自地底深处的冰凉气息。她低下头,摊开一直紧握的掌心。那半枚青蚨钮已被她的体温和汗水浸染得温热,上面繁复古老的纹路深深烙印在她的肌肤上。她缓缓抬头,目光如同穿透了眼前浓重的黑暗,落在崔绾绾疲惫却挺直的背影上:

“崔姑姑,”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窖里显得异常清晰平静,却又带着洞穿迷雾的力量,“你……究竟是谁?”

崔绾绾正准备率先踏入密道的背影,猛地一僵。那僵直仿佛持续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地窖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宫阙崩塌声。

良久,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那张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温婉恭顺的脸上,此刻再无半分掩饰。疲惫、沧桑、还有一种沉淀了十年孤寂与坚守的释然交织在一起。她抬起手,指尖不知何时已拈着一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寒芒的银针——那针的形制、那流转的冷光,与景安公主所用之针,一模一样!

“药王谷外门弟子,崔氏十七。”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她伸出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扯开自己宫装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片肌肤——那里,赫然烙印着一个指头大小、线条古拙却神韵十足的展翅朱雀图腾!“奉谷主遗命,蛰伏深宫十载春秋……”她的目光如同穿越了时空,落在沈知白身上,带着无比的郑重与托付,“今使命已成……当归家……当护少主……重振药王谷!”

她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如同金石坠地!

沈知白浑身剧震!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小小的朱雀烙印,仿佛看到了母亲无声的安排与跨越十年的守护。就在这时,隧道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除了泥土的腥气和冷风,竟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比熟悉的声响——那是无数干燥的梧桐叶片在秋风中相互摩擦、摇曳,发出的沙沙、沙沙的轻响……

眉心中,那枚冰针所化的清冽甘泉残留的最后一丝凉意,此刻竟骤然变得温暖起来。一股柔和的力量自眉心散开,流淌过四肢百骸。沈知白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七岁的自己,穿着小小的素色襦裙,懵懂地站在药王谷那棵巨大的老梧桐树下。她仰着小脸,努力踮起脚尖,伸出稚嫩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接住一滴从高耸树冠上坠落的、金黄色的、如同凝结了整片秋阳的梧桐泪……

这一次,当那滴想象中的“泪水”落入唇齿间,她终于清晰地尝到了它的滋味——初时是清冽甘甜,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晨露,旋即化作一股沉郁的草木清苦,最后,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思念与责任的温热暖流,缓缓沉入心田。

寻觅书屋推荐阅读:女尊王爷的俊美夫君异世界英雄传说三个孩子两个爹谍战:开局做了鬼子翻译官夺舍重修有望长生她那么强,多几个爱慕者怎么了崽崽不听话,娘亲重生来宠娃时空之旅,快穿僵约齐天大圣要命!她马甲满级,你惹她干嘛女儿重生后带全家报仇替嫁小O成大佬心尖宠恶灵缠绕骷髅狂想曲八零小俏妇:成为兵哥哥掌中宝我的年代怎么还有四合院神魔之念快穿:疯批大佬对清冷美人撩上瘾相倚柯南之我在柯学世界做智力天花板穿书七十年代:开局多一个老公来自弃婴岗系统活在诡异世界,我在现实封神错把师祖当炉鼎,她竟然沉沦了!少年,你的对象是星辰大海民俗诡事簿首长九代单传,我一胎六宝打破了星铁:萝莉控的我,身边都是萝莉拐个总裁做驸马史上第一穿越麟角传说纯心荡漾:裴总追妻路漫漫我在古代逃荒路上如鱼得水原神:贵为魔神却是重生浪子虎与柠黑莲花女主她只想飞升穿书后踢开男主,抱紧反派大腿她在末世收破烂这个书生来自幽冥快穿:只要演得好,渣男变成宝70闪婚军官后,国家给我做靠山花瓶主母的自我修养乖,听话在爱老公一次深林山谷之姐妹趣多多综影视之苏梦我,赛博朋克2077低配帝皇JOJO:和主角贴贴就能变强破案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刑侦】重生木兰辞师父骗我去修仙
寻觅书屋搜藏榜:洗白被迫上恋综,席上全是前男友脸红!宿主他又又又在作腰了!原神:真相知晓,选择为何皇陵扫墓,顿悟三千大道海贼:这个熊猫超正义精灵宝可梦与波导勇者的奇妙冒险假千金重生后创飞所有人大千玄天战神综漫之专业挽回意难平开局极寒模式,我有空间在手玄学傻妻掉马后,全球大佬排队宠大秦:开局被始皇听见心声晨昏集与帝王交易转眼帝王的心里全是她神启长生穿成首辅家的傻儿子快穿之姚琛很忙尸骨琢重生封神之我为哪吒娇妻又美又飒,冷面军官千依百顺重回高考前,学霸娇妻狂赚五百亿穿越之怎么办,我爹是超级大反派穿成闲王妃后的逆袭之路穿书:成亲后发现攻略目标变了绑定神豪系统后,假千金凭亿近人清穿:贵妃又怀了娇娇须哄夫人,太傅大人他悔了夫君想宠妾灭妻?我覆灭他全族九叔:我以雷霆镇压一切!渡劫雷后,我变成龙了娇娇太放肆亮剑之扬刀跃马阎王带我去直播嫡女重生之鉴茶虐渣恰是枯木逢春重生后,我预言末世惊动国家独宠萧家宝贝蛋子野欲!疯批宿主又和邪神杠上啦!我的徒儿有点怪?白月光回国当日,我在机场孕吐了艺考生快穿:掐指一算,因果未断穿越后,当县令她照样带村民赚钱鬼灭之挥刀就能变强穿越的掠夺系统活在多元宇宙新婚夜残疾老公把我欺负哭了穿越之纨绔王爷为我谋天下怀宁令
寻觅书屋最新小说:空间通大漠,我靠囤货帮流放反派登基了你纳妾在先,喊我皇嫂你别哭开局替嫁逃婚,医妃一身反骨守活寡三年,皇叔夜闯侯府强势夺娶离婚懵圈!原来大佬爱我超满格温柔囚饶:黑道教父暗夜训宠时光倒流新嫁娘京夜来信涅盘重生:逆光女王为何要忍,我是周卫国晚小姐潇洒转身,渣前夫悔红双眼读心:漂亮丧尸他身娇体软穿越后我成了太子未婚妻寻仙问天传领主:新势力的崛起星髓深处的神谕再造全盛之世系统逼我和病娇僵尸HE快穿!人在约战开启模板英灵鬼灭:管你坟头草多高,都给我活院人集合:一百里相距人在末世,收容异常jojo的奇妙冒险:中国篇原神:从被北斗捡到开始无线回路:虚拟生存法则牛马女穿兽世,不靠智商靠颜值九霄雷霆仙缘厉总,你老婆带着你妈离家出走了断层顶流是我的考古搭子死遁后师弟他过分粘人晏山亭离婚夜,首富老公吻我到失控我为玄源之主王妃重生归来了!画奴解绑舔狗系统后却被反派盯上了原神:我只是个会复活的普通人斩神:撩拨林七夜我都卖豆腐了,怎么和穿越女斗恶魔的太阳分手第二天前男友大哥拉着我扯证【五夏】夏油杰如何回头离婚后,前夫他从六年前回来了抄家流放,我搬空王府赚翻天私奔前夜,被疯批王爷绑上榻穿越成女配,总裁再爱我一次我靠木系异能在异世赢麻了第0条校规靠打猎大鱼大肉,婆家悔断肠超神:植物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