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便被谷起急促的声音唤醒,谷起慌张地告诉我,客栈着火了,要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我们快速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客栈的客房。苏沐第一个跑到客栈的门前,打开客栈房门的那一刻,门外的火焰扑面而来,苏沐在前方似乎痛苦地喊道:“我们得冲出去。”
我们三人跑到客栈的外面,客栈的外面已经站立了好多人,这个时候火势已经开始蔓延开来,由于客栈的外面没有水源,大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熊熊地燃烧起来,不一会功夫,整个客栈就已然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在火光闪烁间,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谷起的衣领,趁着火光闪过的瞬间,我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庞,那人正是客栈的老板,后面还跟着店小二。
客栈老板非常气愤地说道:“你为什么烧我的客栈,为什么烧毁我的客栈?”
客栈老板一边怒气冲冲地说着一边就给了谷起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上前赶紧拦住了客栈老板,努力地给客栈老板解释着,大火不是我们放的。
从客栈老板的口中,我们得知火势是从我们的房间开始燃烧的。而苏沐是第一个打开客房房门的,那么着火的起点应该是我们的房间门口了。再联想到昨日我们中毒的事情,这么看是有人在故意放火想要烧死我们。放火的人一定不知道我们已经解毒,我们趁机才逃了出来。
当我回头不经意间看向苏沐的时候,苏沐用双手捂着大半个脸庞,我问苏沐道:“你怎么了?
苏沐看着我没有吭声。不过在微弱的火星光芒照耀下,我还是看见了苏沐眼角留下的一颗一颗的眼泪。我瞬间预感到了不好,我上前掰开苏沐捂着多半个脸庞的一只手,然后我看到了苏沐半张脸一片焦黑,曾经娇嫩的皮肤现如今黑漆漆一片却血泡翻涌。我甚至能感受到此刻皮肤灼伤的感觉,好像被热情的火焰亲吻,干枯,萎缩,热浪翻滚,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这个时候谷起开口说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不然我们可能就走不了了?”
客栈老板对着燃烧后的灰烬失声痛哭起来,而身后的店小二还在四处张望中。
趁着黑夜,我们向着人群的后方退去,无边的黑夜里,我们缓步向着黑暗前行。
行走的路上谷起说道:“有人想要我们的命?”
苏沐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我回谷起道:“是的,有人想在这里置我们于死地吧?”
谷起又问道:“你觉得会是谁啊?”
我低着头沉默着,淡淡地说道:“可能是千岩大人吧,又或者是钰蕊!”
谷起说道:“如果是钰蕊想杀我们,那还不简单,我们也不会走这么远的路,在这里才对我们痛下杀手。
我回答道:“你说的也许对,不可能是钰蕊,钰蕊没有杀死我们的理由。”
谷起问道:“那么千岩大人呢,千岩大人和你之间,我看关系还很不错啊,似乎也不太可能想要杀死我们,而且临别的时候千岩大人还送给我们解毒的竹叶青酒,如果不是有竹叶青酒的话,我们可是真的中毒身亡了,或许还会葬送在这次的火海中。”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分析得很对,这也正是我纠结的地方,如果千岩大人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的话,就不会送我们可以解毒的竹叶青酒了,如果想要杀了我们的话,也可以直接在竹叶青酒里面下毒,可是如果他反悔了呢!”
谷起说道:“反悔什么?”
我回答道:“临别的时候千岩大人对我们是真心的,所以赠送我们竹叶青酒,可是在我们走后他又想了想,或许觉得我们不能留,因为我们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了。”
谷起说道:“在无鲜族长府邸发生的所有事情,不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吗?”
我回答道:“可是不止那些,白脸判官杀死了无鲜族长,如果是千岩大人想要杀我们的话,那正好说明白脸判官是受千岩指使的,这样也就合乎情理了。”
谷起惊叹着道:“这个我怎么感觉不太可能!”
我开口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希望不是他!”
我们走了很久的夜路,苏沐跟在我们后面,一直没有做声,而我们只是觉得她太累了。
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我再次看到苏沐的时候,苏沐熏黑的半张脸庞,泛起凹凸不平血红的褶皱,却似乎将要留下无法祛除的痕迹。
我心中生起一丝丝的怜悯,却也无能为力,我对苏沐说道:“我知道你的痛,如果痛苦可以转移,我愿意为你承受这一切。”
苏沐看着我,已经红润的眼睛,抽搐的眼角还是流下了无言的眼泪。
我跑向远处的一片绿色丛林当中寻找着。
谷起问我在找什么?
我简单的只说了两个字:“虎杖!”
因为我突然间不想开口说话,我知道谷起是想给我帮忙,而我只是觉得这一晚一直让苏沐跟在我和谷起的身后,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她的无助和被冷落。但是转眼又一想,作为一个好的族长,应该不遗余力的为整个族人着想,而不能为琐事牵绊,想到这里,我又对着谷起解释着说道:“一种紫红色叶子,呈阔楔形状的。”
谷起问我道:“找这个干什么用?”
我回道:“可以治疗苏沐脸上的烧伤。”
谷起说道:“你懂这个?”
我回答道:“不懂,和阴阳先生在一起待过一阵子,略微知道一点罢了。”
我们终于找到了紫红色阔楔形的虎杖,我摘下来了一些叶片,然后把叶片挤压出一些汁水来,用手轻轻的涂抚在苏沐已经焦黑的半张脸上。
我对苏沐说道:“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沐突然抱住了我,轻轻说说了声:“对不起!”
我能感受到她眼角流下的眼泪,划过脸庞,然后滴落在我一侧的肩膀上面,我的内心瞬间如潮水般涌动,我暗暗地发誓,一定会让苏沐好起来,我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我想每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所看到的她的模样。
我们行走得很慢,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前方湍流的河水,那里是我曾经走过的地方,只是感觉时间过了好久,水流花落。
我指着前方的河流告诉谷起和苏沐:“前方就是游尕族了!”
我们进入了游尕族地域,在这里依然可以看到过往的零星的商人,偶然间我会和他们攀谈几句,有鸢千族人,也有着游尕族人,可是也没有谁能认出我来,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如果不是通过沟通,我也几乎无法分辨出谁是游尕族人谁又是鸢千族人。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前方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远处还开了一家客栈,估计是为了方便来往的客人休息落脚的地方,因为以前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苏沐突然停住了脚步,谷起念叨道:“又是客栈!”
也许大家还未从客栈失火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就在我们快要走到客栈的时候,突然间,远处有两个身影正朝着我们快步走来。随着他们逐渐靠近,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两位老者的面容,原来他们竟然是那日族人一起送我离开这里的其中两位。
这两位老者,一位名叫尕那,另一位叫戎羌。我对他们的印象非常深刻,当我再次看到他们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们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与我记忆中的他们相比,如今的尕那和戎羌却显得格外苍老。
我向尕那和戎羌两位老者简单地介绍了随行的苏沐和谷起,彼此寒暄一阵后,尕那和戎羌两位老者请我们进入客栈。客栈的装扮样式和鸢千族内的客栈并无太大差异,很明显是学习了鸢千族人的建造设计风格。
尕那长老很热心地对我说道:“这一路你辛苦了,在此歇歇脚,休息一段时间,择日我将带你去见族人。”
我感叹道:“我离开的这些日子,这里变化很大!”
戎羌长老说道:“是的,你离开之后,这里变化太多了,我会慢慢给你讲来。”
尕那长老插话道:“不急,西酉族长还是先休息好,我带你再看看这里的变化,一定会惊讶到你的。”
我对着尕那长老点了点头。
谈话间,客栈店老板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给我们拿上来了刻写着竹叶青的酒。
我环顾着四周问道:“这里好多人我都没见过,他们是鸢千族人吧?”
戎羌说道:“是的。”
戎羌长老正要说什么,却又被尕那长老打断了。
尕那长老说道:“我们族可没有这么多人,好多生面孔的都是鸢千族人,他们来来往往于这一地带。”
吃饭间,戎羌长老还问我们,这一路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言语中途又被尕那长老打断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尕那长老还向我们诉说了族人传说我在游戈族和鸢千族的离奇故事,族人对我很是敬佩,都热切地盼望着我能早日回归族群。
一颦一笑间,我们都喝了不少的酒,大家已然是醉意盎然。
戎羌长老不胜酒力,这会已经喝得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
尕那长老领着我们进入客栈的房间,我们三人每人一间单独的房子。期间谷起和苏沐双眼迷离地看向我,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我告诉他们这里很安全,不会再发生前几天客栈那样的事情了,苏沐和谷起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尕那长老还告诉我,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今天终于见到了我,并且让我好好休息,明天他会来找我。
一个人,单独的房间,酒后的微醺,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空气里都弥散着熟悉的味道,想尽情的拥抱这片熟悉的土地,我亲爱的族人,我回来了!
我在微醺中沉沉地睡去,这一夜很安静,好像放下了所有的过往云烟,放下了所有的困惑和不解,放下了那些不羁时光岁月。
我在睡梦中,却被一阵敲门声音唤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透过窗户望向外面,天还没有全然亮起来。
简单穿好衣服,打开房门,门口站着是尕那长老,尕那长老看到我便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
我简单说了句很好,我又问尕那长老他睡得如何,起来这么早?
尕那说道:“你回到这里,我算是第一个看到你的人,昨晚我太激动了,或许是我老了吧,睡眠少?”
我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便请尕那长老进入房间坐了下来。
简单地洗漱后,我告诉尕那长老,我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出了房门的时候,我想到了苏沐和谷起,本来想着叫醒他们和我一起,可是想了想,连续几日的赶路,还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我问尕那长老道:戎羌长老不和我们一起吗?
尕那长老回答道:“他昨天喝太多了,这会睡得正香,我刚刚喊他起床他也没醒来。”
我跟着尕那长老走出房间,迎面碰上店小二,店小二正在清扫客栈的垃圾,店小二还热情的跟我们打招呼。
尕那长老告诉我,出了客栈,不远的地方有条巷子,都是一些商户。
路上我问尕那长老道:“那日我走了之后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尕那说道:“你刚离开之后,鸢千族就来了一队人,带头的是一个女的,说是奉了无鲜族长的命令,继续互通有无,继续保持友好邻族关系。”
我疑惑地问道:“那有什么条件没有?”
尕那长老说道:“有,就是让鸢千族的贾人可以自由的出入这里,可以在游尕族的土地上经商,可以开设店铺。”
我又问尕那长老道:“那你知道那个女的叫什么吗?”
尕那长老摇了摇头。
而我此刻已经猜到那女人定是钰蕊。
尕那长老继续说道:“那日女人提出这些要求的时候,我们几位老者便派出了我们年轻的一个族人想把你追回来,却再也没有了你的音讯了。直到后来两族族人通商后,我们从一些商人的口中听到了你的传说。”
我继续说道:“游尕族有你们几个长老主事,我是完全放心的。”
尕那长老摇了摇头说道:“不,现在不是我们几个长老主事了,你走之后鸢千族人来了,在他们提出通商要求后,商人能够自由出入两族临界的时候,我们族人内部出现了意见分歧,有一部分人支持,有一部分人反对。支持的人认为,我们已经处在生死边缘了,需要更多的食物维持族人继续生存下去,反对的族人认为,只能与鸢千族人互通有无,坚决不允许商贾自由出入游尕族,更何况是在游尕族的土地上开立店铺了。”
尕那长老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下,看着我。我问后来怎么样了?
尕那长老继续说道:“族人内的两部分人,没有人愿意让步,最后大打出手,由希长老就在这次吵闹中不幸身亡,多般无奈中,我们改变了约定习俗,推选了令放为游尕族的临时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