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三人一样连夜写信让王月生带走代发?因为王月生后来把他悄悄拉到一旁,让他务必和会留在此地的赫克两位传教士这段时间深居简出,最好让信徒也暂时偃旗息鼓。如果能暂避乡下那是最好,甚至可以考虑去蒙区,因为那里之前西洋传教士活动甚少,义和拳民也没有怎么发展。王月生还暗示他自己会跟陕甘总督进言保护传教士和教民,会把自己这次商队所有的收入,除了留着后面路上的盘缠外,全留给当地官府有关人等,买他们的平安。
当然,王月生不会真的去进言甚至替别人交保护费。他内心对洋教在华是抵触的,只不过是自己后面的事业发展的起步阶段,需要挟洋压清朝地方官府。加之后世历史上安德鲁等人平安度过这个阶段,所以自己惠而不费地卖个空头人情而已。
下面一段是走陕甘官道,沿渭河谷地东行,避开陇山险峻,兼顾水源与驿站补给,从兰州(皋兰)经定西(巩昌府)、 通渭、 秦州(后世天水)、凤翔府(后世宝鸡凤翔)到西安府,约650公里的行程。
队伍在兰州补充了一些耐旱、善行山路的河曲马,替换了前面跑废的骡马。王月生特意提醒自己要在后世按照每匹马日耗精料6斤的标准去备料。还有就是此地特色的羊皮水囊,可以储水10升,以防沿途黄土塬的干旱。还有供马匹舔食防脱力的青盐块。更是按照队长的建议准备了一些榆木货架,其他商队是用来捆扎文书、银两,他们其实是空载用来遇劫时丢弃让劫匪抢夺的诱饵。因为后面的劫匪很多都是散匪,不像之前的沙匪那样必须集合成大团伙作案,偶发性随意性很大,之前示敌以空的计策已经不管用了。
从兰州至定西要穿越陇中黄土高原。这里沟壑纵横,干旱少雨,地表植被稀疏。沿官道行进,道路多为夯土路,晴天扬尘蔽日,雨天泥泞难行。5月末烈日暴晒,正午气温可达35c以上,人马易中暑。沿途仅有零星水井,其他商队都需在秤钩驿、清水驿等驿站补给,这时候就显出王月生这个人形仓库的作用了。但他可以帮助队伍减少对水源的依赖,却无法改变此地官匪的侵扰。
定西附近常有流匪劫掠商队。尽管他们没有什么值钱物件怕劫,但流匪不知道啊。被他们缠上虽可以吓走,但总会耽误时间,现在对王月生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所以队长建议他们按其他商队的惯例雇佣当地镖师护送,每人每日酬劳1钱银子。看着队长高深莫测的笑容,王月童道,“是不是里面含了给土匪的保护费啊?”队长笑道“少爷高明”。王月生闻言恍然大悟。
一路还有官道关卡收取“厘金税”。这里王月生新疆发的令牌和王月童甘肃给的文书就没人给面子了,须得用碎银打点税吏。
在兰州东岗驿,队伍投宿“万顺马店”,大通铺一夜20文,草料另计。在定西秤钩驿,大家住的是百年老店“郑家车马店”,尝了这家特色的羊肉泡馍配砖茶,掌柜的还拿出云南黑药给他们治马伤,倒是让这些云南人大为惊奇,不知道自家地方产的药物还能如此使用。
对于羊肉泡馍,王月生是很能接受的。不似其他很多食材前世不如后世,羊肉这东西,王月生在后世吃的感觉都不如自己在前世西北吃的地道好吃,甚至平时不甚接受的砖茶,此刻配上西北的羊肉,也显得相得益彰。若是用西湖龙井解腻,反倒是落了下乘。
茶足饭饱,王月生回到自己的单间魂穿后世。一查,那个代自己侄子后裔发帖寻人的网红大V还是没给自己回信。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自己短短的可能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留言被忽略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留言不但未被忽略,而且是被高度重视,并且已经脱离了民间网络互动的渠道,进入了有关部门的工作流程中。
这个代人发帖的网红大V其实是敦煌这座县级市敦煌市融媒体中心的主持人,她一方面要帮助县里宣传本地的旅游资源,一方面是帮助自己的好友家庭完成嘱托。因为王月生在前世封存16、17号洞窟的影响已经被传递到后世。此时,敦煌的莫高窟只是一座勉强可以跟云冈石窟一个级别的旅游点,论交通不如云冈石窟方便,论壁画资源和艺术价值、历史地位也不如同在西北的被完整保存的千佛洞,处境尴尬。
至于自己朋友家,就是那个号称王月生侄子的本地家族,在王月生出名前并未披露这层关系,倒是一直姓王,好像中间有过时间要闹着改姓张,后来不知何故不了了之。家族分了好几房,出了些人物,最多也就是县级名人,倒是每房轮流要守着那个卡着南区中段的冲虚观。虽然因为据说这个观的首任道士曾经出资将附近的那座五层楼改成现在的九层楼景点,算是做过贡献,所以新中国成立后允许这个道观继续实控在道士指定的王家后人手中,还给面子评了个县级文物保护单位,但说是依祖训从来不接受香火供奉或者捐助,也不对外开放,所以根本没有进项,弄得家族后人怨声载道。
这次趁着王月生的东风,想起家祖留言,想找到正主把这个累赘交出去。至于王月生的七字留言,自然跟其他那些看起来不是玩梗或者胡说八道的留言都交给了这家人,当然有关信息也录入了自己部门的政府内部网站留档。
这位主持人不知道的是,此地王家人收到这个留言之后大吃一惊,因为这是唯一正确且是他们家族的不传之秘。他家先祖留言自己是当年哥老会红旗五爷张云山的遗腹子。娘亲带其依照父亲被害死前的遗言,来此地找人收留,并且让自家改姓王以避仇人。虽然前些年曾经想过改回原姓,但是查资料后得知自家祖上有血债,屠了整座西安满城内的两万旗人男女老少。万一被人得知翻翻旧账,网暴社死那是大概率事件,索性断了这个念头。
但是既然正主已经留言现身,就想联系一下问个究竟。却不想第二天就被帽子叔叔上门请他们配合工作,暂时不要联系,有关部门要先做些工作。具体问题说不清,但家里出了很多体制中人,小心打探之下得知是很上级的很权威的不可说的部门来人,而且不是针对自家。于是立即缄口不言,坐观其变。
无论是那位主持人,还是敦煌的王家人,还是王月生本人,都不知道,在主持人把王月生的留言一键备份到政府内部网络之后,实名制下留言主人的信息便触发了某有关部门的关键词,警示信息在直隶某楼内某人的电脑上跳了出来。电脑主人看完信息后,翻找了一下这部电脑内的一个文件夹的内容,又想了想,快速地编辑打印了一份报告,签字后向领导办公室走去。
领导办公室内,领导已经同步在电脑上看到了这份报告,示意来人坐下,对这个人说,“小冯,你为什么希望这个时间直接接触目标?你认为他的举动会影响我们的国家利益和安全?记得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很多,很多尽管敏感甚至神秘,但我们肩负的责任是保护国家的利益与安全。工作要有好奇心,但工作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认为他知道一个西北县城当地人家的一些家族隐情,会对国家或者社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领导,我认为我们要全面地、联系地看待目标的举动。如果回忆一下这个案件立案的理由,还是当初海关分享的数据,被我们事后用大数据筛查出有五位国际知名的艺术鉴赏家先后脚从不同地方分别来华,然后同时一起同航班出境,且都带了梵高的油画。尽管现场检查人员的判断和这些人出具的发票都支持这些人声称的采购自国内的艺术品临摹厂家,带回去准备作为家居装饰和朋友礼物,所以当时没有进行进一步盘查,给予了放行。但事后分析,五位不同国家的专家同时来华,同时离境,而且采购了一批与他们本人的艺术身份和消费水平完全不般配的低档油画仿作,这本身不是很奇怪吗?”
“本身是很奇怪。但我们的职责不是去解密所有奇怪的事情,而是去探寻那些会影响我们国家和社会利益的事件。如果是中国古代艺术仿品,不管有什么文件支持,对于这种高级专家专程来华统一带走的东西,我都支持你去查个底掉。但是,实话实说,我知道你的怀疑,但即便他们带走的都是梵高的真迹,这个也不能算是中国文物的流失,跟我们无关”。
“领导,不是即便是真迹,而是根据我们调查到的情况,那批后来在国际拍卖市场上大出风头的、以及被梵高博物馆宣布收藏的新冒出来的梵高作品,很有可能就是这批东西。更不要说我们查到了他们的交集是跟目标在中海某酒店的闭门会议,以及查出的其人在海外账户上突然多出的几亿美元”。
“即便是我们中国人在中国卖了一批梵高的作品给外国人,那也不是该由我们管啊。这件事最多就是个海外收入没有纳税的问题,转给国家税务总局去就可以了啊。而且,这些事跟他与敦煌王家人留言联系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