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约,说来很短,却仿佛把整个荒关的空气都压得凝重无比。
这三日之间,荒关表面风平浪静,没有风暴,也没有血雨腥风。
街头小巷依旧人来人往,酒楼客栈依旧喧嚣热闹,
那些不知情的江湖人依然在谈笑风生,仿佛北荒的战火从未燃起,也不会波及到此处。
可风暴已经在酝酿,在看不见的高空中回旋盘绕,如影随形。
而宁凡清楚,今日之后,这片北荒,将迎来新的格局。
晨光刚刚破晓,惊鸿楼的飞檐檐角还挂着露珠,宁凡已整装起身。
他身穿月白长衫,墨发高束,身形挺拔如剑,步履沉稳地走出楼阁。
楼下的谢鸢早已等候,目光清冷,拢着薄纱衣袖。
“今日,你亲自过去?”谢鸢轻声问道。
“嗯。”宁凡点头,语气平静,“这是关键一战,若成,北荒将归一。”
“若败……也不过是再换一个人上来罢了。”
不过应该不会,今日之局,没有人会想到!
他说得淡然,仿佛事不关己,然而那眼底的锋芒,却藏着无尽锋锐。
今日,正是宁凡与荀破约定的时日。
陈归火,这个盘踞北荒已久的强盗王,曾几度击败官军。
是如今三大寨中声势最盛、人数最多的一支。
他,也是唯一一个仍未臣服的北荒豪强。
而今日,便是他覆灭的起点。
晨风微凉,天光泛白,远处街道逐渐热闹。
眼神却遥望着北方。
他并未安排其他援兵,也未做更多干涉。
因为他相信,荀破会带回他想要的结果。
他更明白,若连这一步都迈不过去,那风鹫营也就不配继续留在这北荒的棋盘之上。
“苏苏、暗一、荀破,你们可莫让我失望啊。”
他低语一句,目光微眯。
……
晨雾未散,阳光斜洒,北荒最北处,一座山城般的营寨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寨墙坚固,箭楼林立,旌旗飞扬。与其称它为寨,倒更像是一座能容四五千人的小城,兵甲森然,杀气凝聚。
今日与往日不同,营中自黎明起便喧嚣不断,兵器的碰撞声、将令的传达声、马蹄的奔踏声,汇成了一首肃杀的交响曲。
广场中央,五千余人已然集结,士卒甲胄齐整,长戈林立,刀剑寒光逼人。
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战斗。
此时,荀破站在高台之上,身穿暗金战甲,披风猎猎而舞,面容冷峻,英气逼人。
他目光扫视全场,目之所及,尽是炽热的战意与不屈的目光。
他的身后,站着暗一与苏苏。
两人皆是九品武者,气息沉稳,目光如炬,宛若两柄出鞘的利剑。
台下,数千人整齐列阵,其中更有五位八品高手,各自镇压一方。
再往下的六七品、四五品武者,更是不计其数。
今日,是他们为北荒而战的日子,是他们决定命运的时刻。
这些兵器,便是三日前苏苏和暗一从宁凡处取回的那批兵刃。
银光锋寒,棱角分明,竟比许多边军所配制式兵器还要精良几分!
粗看不过寻常刀枪,可执于手中,便知沉稳扎实,材质上乘。
更有几柄长刀带有极细的纹阵,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威势骇人。
“这些东西,竟都是……白送的?”荀破当时看到这批兵器时,曾久久无言。
如今,他立于高台之上,目光俯视下方五千兵将,身披乌甲,目光如刀。
“兄弟们!”荀破开口,声音如雷贯耳。
五千人寂然,齐刷刷看向他。
“今日,便是咱们风鹫营真正立威之时!”
荀破高举手中青铜酒碗,朗声道:“从今日起,咱们再不是流寇贼子。”
“而是北荒新的主人!此战之后,陈归火死,北荒归一!”
“战!战!战!”底下众人齐声呐喊,士气震天。
荀破扫视全场,声音一沉:“我知道,今日这一战不是轻松之事,对面可是足足一万人,我们只有五千,胜之不易。”
“可我也知道,我们有宁公子赠兵,有苏苏、暗一相助,有你们一颗颗敢死不回头的心——我荀破有何惧!”
他抬高酒碗,大喝道:“怕不怕!”
“——不怕!!!”
“我不拦着你们走,现在还来得及!可若留下来,那便与我共进退!”
“——不走!不怕!我们愿随寨主共进退!”
荀破鼻翼轻动,眼角湿润,却未落泪。他知道,这一刻起,他们就是一个真正的兄弟营了。
“好!”他大喝,“若有兄弟战死,我荀破立誓,照顾其家老幼,终生无忧!”
“若能活着回来,我自当厚赏!兄弟们——喝了这碗酒,出发!”
“杀——!”五千碗烈酒同时灌入口中,碗落地碎响如雷。
尘土飞扬间,一队队骑兵率先出营,紧接着步军紧随而上,旌旗扬起,杀声震天。
那是一支重整旗鼓、真正凝聚的兵团。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陈归火。
众人列队,旌旗漫卷,马蹄如雷。
五千余人浩浩荡荡,犹如一条蜿蜒长龙,从营寨中蜿蜒而出,踏上征途。
最前方,荀破骑马领头,神情冷峻。
他目光如炬,盯着远方的天际,仿佛已经看见了陈归火的营地正在燃烧。
苏苏与暗一并肩而行,未言一语,杀意沉沉。
后方,五千铁骑缓缓行进,尘土飞扬,旌旗猎猎,犹如一场风暴从北方滚滚而下,直扑而去。
北荒——将变!
……
而此刻,身在百里之外的陈归火,却依旧安坐在他那间粗犷奢华的寨主大帐内。
寨门大开,来往士卒懒散巡逻,军帐内灯火通明,陈归火正和几名副将把酒言欢,笑声震耳
帐中香气浮动,美姬环伺,金樽玉盘。
他正懒洋洋地靠在虎皮之上,听着属下汇报边境情况,脸上尽是傲然之色。
却不知,这一刻,他的死期,已经在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