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流堂的拍卖楼此刻宛如一座巨兽沉眠于荒关之中,楼阁高耸三层。
黑檀木制的门窗被磨得锃亮,四周雕栏玉砌,窗棂间透出柔和烛光,远远望去宛若宝阁悬灯,雍容又神秘。
而今夜,拍卖楼中却热闹至极。
一楼人声鼎沸,皆是来自北荒四方的江湖客与散修好手,或衣衫褴褛,或腰悬长刀,低声交谈着这场拍卖会的风声与风云。
二楼则聚着些名声颇重的江湖势力,数十道身影各自坐在独立包厢中,目光如炬,屏息以待。
三楼最顶层五间雅室安静肃穆,却宛如五尊沉默的巨兽,彼此静默对峙,气氛令人心头发紧。
而在最西侧的一间包厢内,宁凡负手立于窗边,目光落在下方灯火辉映的大堂,身影沉静如墨。
他的面前,张策正精神抖擞地走上高台,一旁,两名侍女捧着朱红锦盒,缓缓揭开帷布,露出盒中那件器物。
“各位大人——”张策轻咳一声,语调一如既往地热络而自信。
“这第二件拍卖品,可谓是我万流堂今夜精心准备之物——暴雨梨花针。”
话音一落,众人一阵哗然。
“竟是暗器?”
“这玩意儿也值钱?”
显然,初听之下,不少人并未将此物放在心上。
但张策早有预料,他笑了笑,语锋陡转:
“这暴雨梨花针,可并非寻常暗器,它由精钢锻制的发射器和二十七枚细若牛毛的银针组成。”
“激发之时,可在瞬息之间,将银针如暴雨般泼洒向目标区域,覆盖密集,穿甲入骨!”
他顿了顿,抬手一挥,身旁护卫将暴雨梨花针对准角落假人一弹。
“嘭!”
数十枚银针在一声轻响中爆射而出,几乎一眨眼,那假人胸膛便被射成了刺猬,针针入木三分。
“此器出必见血,空回不祥。”张策神情肃然,语气变得低沉。
“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我万流堂走南闯北数十年,所见暗器无数,唯独这件,令人心悸。”
片刻沉默后,有人惊呼:
“这……这玩意儿能杀七品八品武者?”
“张堂主,你这话可别说大了!”
张策微笑:
“不夸张,各位——此器曾落入一名不通武道之人手中,竟借此杀了一名九品高手。”
大堂再度哗然,连宁凡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异色,目光微凝。
“不会武功都能杀九品?”他暗道,“若这东西能量产。”
“给暗影阁人手一件……北荒的格局都得重排。”
宁凡眼神渐渐锐利,心头已下定决心:此物,他要定了。
不远处,三楼其他几间雅室之内也传出细微动静。
“啧,没想到还有这种玩意儿。”赤狼寨的戚南荒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些许贪意。
“若是手下人能持此物,争夺藏宝图也好使些。”陈归火叼着一根香草,语气懒洋洋,却眼神精芒四射。
“这可不是小玩具。”厉秋罗皱眉,“怕是万流堂真藏了好东西。”
荀破则不语,独自坐在案边,指尖缓缓转动茶盏,眼神幽深。
而黑沙寨的岳凌风最是直接,他冷哼一声:“老张倒是舍得。”
下方张策却仍旧笑吟吟地继续:
“既然各位如此感兴趣,那我也不多说废话了。暴雨梨花针——起拍价:一千两白银!”
顿时,一楼反应寥寥,显然价格不低,劝退了绝大多数草莽。
“二楼东侧,铁拳门出价一千五百两!”
“二楼南厢,云鹰帮两千!”
“一道剑宗,两千五百两!”
报价声此起彼伏,不少小宗派与江湖客明知买不起,也要试试水,或许能捡个漏。
宁凡目光淡漠地注视着二楼的争夺,茶水未动,神色如常。
他知道,这场竞拍才刚刚开始。
片刻之后,价格飙升至两万,二楼已无人应声。
三楼的沉默此刻,反而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从三楼传出:
“三万两。”
是岳凌风,黑沙寨出手了。
张策微微点头,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紧接着——
“赤狼寨,四万。”
“吞火寨,五万五千。”
“黑牙寨,七万。”
“风鹫营,八万五千!”
每一声报价仿佛重锤击心,砸在人们胸口。
三楼五寨争锋,火药味渐浓。
大厅早已鸦雀无声,无人敢言语,唯有一个个屏住呼吸看着那如同神明对话般的竞价。
“十二万。”厉秋罗再度出价,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
岳凌风沉吟片刻:“十三万五。”
价格越来越高,三楼几人明显也开始迟疑。
不是他们拿不出银两,而是——后头还有那幅藏宝图,他们不敢全押在此物上。
宁凡静静地注视着场中局势,眼神清明冷静,思绪却飞快运转。
“该出手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入口,唇角微扬。
终于,在岳凌风那道报价尘埃落定,气氛凝滞之时,一道清朗却带着戏谑之意的声音,悠悠响起:
“三楼,十五万两。”
声音不高,却透过特殊机关扩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拍卖楼。
下一刻,大厅哗然。
三楼五寨震动,张策神情一震,猛地抬头望向那间第六间包厢——
而岳凌风的目光骤然冷冽,声音低沉:“是谁?”
陈归火、戚南荒等人也都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第六个房间……不是我们几人的人马。”
“是他。”荀破眯起眼,缓声道:“那个年轻人。”
这一刻,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震惊,有人狐疑,有人恍然。
而在那间雅室之中,宁凡放下茶盏,目光悠然,似笑非笑地喃喃低语:
“各位……不好意思了,这东西,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