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楚婳又一次做了噩梦。
这一次，她是在一个茂密的树林里。
林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潮湿又腐朽的气息，钻入了她的鼻腔。她想要逃，可脚下却似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寸步难行。
忽然，一阵阴森的风从背后袭来，她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对上了那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下一秒，无数根粗壮的藤蔓，如毒蛇一般从黑暗中蜿蜒而出。那些藤蔓上布满了滴着黏腻的汁液，迅速缠上了她的双腿、腰肢。
“啊——”楚婳被吓醒了，冷汗早已将衣衫全部浸湿了。
隔壁的屋子里，君夜渊自然也听到了这动静。他猛地起身，顾不得披上外衣，便冲出了房门，朝着楚婳的房间奔去。
“婳儿，怎么了？”他推开门，几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发生了什么事？”
楚婳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庞，面上的惊恐渐渐消散。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噩梦？”也不怪君夜渊不信，毕竟，楚婳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被一个噩梦给吓成这样的人。
“没事了，你回屋去吧。”
其实这话是假的。这会儿的她害怕极了，心脏就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梦里面那藤蔓汁液黏腻的触感，似乎还留在她身上，怎么都抹不掉。
“嗯，睡吧。”君夜渊将门给合了起来，却没有直接回房。
等第二日楚婳打开房门，一个人影竟直挺挺地倒了下来，险些砸在她身上。
幸好，她身手敏捷，避了开去。结果……
“嘶——”
看清那人是谁，楚婳愣了愣，赶紧将人给扶了起来，一脸无奈道：“君夜渊，你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我怕你再做噩梦。”
“？？？你不会是……在门口守了一夜吧？
你有病啊？”
“看吧，当真是个没良心的。换做别的姑娘家，早就感动得稀里哗啦了。到你这，就只剩一句‘有病’”。
“你受什么刺激了？”
按照他的性子，不爬她床就不错了。这次不仅没有爬床，甚至还在门外守着，也太奇怪了。
“我就是想学学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
“扑哧——”楚婳轻笑：“学那些人做什么？你这样就很好，比那些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可爱多了。”
听到她的话，君夜渊的眼底瞬间绽放了光芒。
“真的？”他的声音中满是欣喜。
楚婳盯着他，满脸认真，一字一句道：“自然是真的。你与他们都不同，也无需与他们相同。”
她的话，让他的心情好极了。
“用完早膳，我送你回去。”
“好。”
眼看着俩人就要到楚府，君夜渊却停下了脚步。
“就送你到这了。”
“嗯。”
楚婳下意识就要点头。
君夜渊的身份太特殊，自然不适合光明正大出现在楚府。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场景有点像君夜渊是她在外面养的小白脸……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可明明，君夜渊也是她的朋友，而且还救了她。
“送我到门口咯。人家都说了，送佛送到西。怎么，你有急事？”楚婳歪着头看向他，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婳儿，别闹。不过，早晚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见你父兄。
到时候，我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你父兄将你许配给我，可好？”
他说着还将脑袋凑了过去，朝着楚婳挤眉弄眼。
不过一会儿，他便又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楚婳伸手将他的脑袋给推了过去，缓缓道：“我的亲事，即便是我父兄，也做不了主的。
好了，不同你胡扯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免得小桃担心。”
她正要走，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捧着君夜渊的脸，不放心地叮嘱道：“我听说鬼阁最近出了不少事，你万事小心。”
闻言，君夜渊的脸上笑意更甚，低声应了一句“好”。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楚婳突然对他如此热情，但是……他很喜欢。
跟以往的她比的话，的确能算是热情了。
见她平安进了楚府，君夜渊才转身离去。
过了一日，楚婳去了裴府。她原本是想来看看裴子安，顺便送个药，却没想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子珩？”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该在牢里的男人，却突然出现在了裴府。
明明他身上的囚服灰扑扑的，头发也乱了，可即便如此，周身气度依旧不凡。
裴子珩正欲开口，他身侧的小人已经早他一步，屁颠屁颠地朝着门口跑去。他一边跑着一边欣喜喊道：“姐姐，你来了！”
楚婳见状，也朝着他伸出了手，却没料到这小家伙冲劲儿太大，直直地撞进了她的怀里。
她被撞得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好在她反应敏捷，急忙稳住了身形，俩人才没摔倒。
“人小小的，力气倒是不小。”
“姐姐，我已经不小了，我是小男子汉了。而且夫子说了，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娶妻了。”小家伙眼底满是认真，纠正着楚婳的话。
“扑哧”一声楚婳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姐姐，等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虽说童言无忌，但是楚婳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
“子安！”不远处，裴子珩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沉声道：“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若是没做完，以后便不能出去玩了。”
听到这话，小家伙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地跟着荀管家走了。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顺路过来瞧一瞧。案子水落石出了？”不然怎么解释裴子珩出现在楚府？
裴子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陛下突然下旨，赦免了我。我听前来宣旨的王公公说是翊王开的口。”
他与翊王并没有什么交情，能让他开口，想来此人在翊王心中极为重要……
裴子珩的目光落在了身前的人身上，神色莫辨。
“你是说……是萧翊？”楚婳的神情有些吃惊。
“嗯。”
楚婳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乱糟糟的。她原以为萧翊是不会出手的，可偏偏……
那她是不是又欠他一个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