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行宫隐于山林深处，楚婳听闻，这还是先太后的遗愿。当今陛下是孝子，便依着她的意思，找了这么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初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红墙碧瓦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宫门口的侍卫列队而立，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今日，上到天子，下到朝臣，穿的都是素色。
皇帝面色庄重，目光深邃，踏上了青石板铺成的御道。皇后跟丽妃紧随其后，后面跟着的则是太子跟诸位皇子们，最后便是朝臣们跟他们的子女们了。
楚婳四处看了看，没有瞥见萧翊的身影，想来他应该已经出发去了北齐国了。她收回了视线，赶紧跟上了队伍。
众人穿过了几道宫门，到了祭殿之前。
供桌上摆着一对金色的蜡烛和三炷香，还有各色祭品，皆是先太后生前喜爱之物。
皇帝在灵位前站定，深深一拜。而殿中的其他人，纷纷跪了下来，神情凝重。
“母后，儿臣来看您了。”
一旁的嬷嬷低着头，将手中的香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皇帝伸手接了过来，将那香点燃，又拜了三拜，随后插在了香炉之中。
身后众人则是朝着磕了三个头。
祭奠仪式结束后，皇帝便让众人都散了，自己留在了殿中。
“陛下，臣妾陪着您吧。”皇后微微垂首，显得格外温婉。
丽妃见状，不甘示弱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近日身体不适，还是由我来陪着陛下吧。”
皇帝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也出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闻言，皇后微微笑道：“陛下别太劳累了，臣妾就先退下了。”
丽妃虽然心底不愿，但是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使小性子，也乖乖退下了。
看着灵位，皇帝心底涌起了一阵思念之情。
“陛下。”一声轻唤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皇帝的目光柔和了些，就连语气也变得温柔了：“张嬷嬷，这几年来，辛苦你了。”
张嬷嬷忙福身道：“陛下言重了。能伺候太后多年，是奴婢的福气。
如今太后虽去了，但奴婢能守着这殿，常伴在太后身侧，这心里也踏实。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张嬷嬷便咳嗽了起来。她连忙躬身行礼道：“奴婢失仪，陛下恕罪！”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若是有不舒服的，便让太医瞧瞧，身子骨要紧。”
张嬷嬷是先太后身边的老人了，皇帝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
听到皇帝的话，张嬷嬷心中一暖，忙道：“谢陛下关心，一点儿小毛病，不碍事的。”
皇帝却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可不能大意。”
张嬷嬷连连点头应道。
另外一边，楚婳等一众女眷，跟着一个小太监，到了行宫的另外一个殿中。
“这儿是行宫的西偏殿，这几日各位小姐就暂住在此。殿内已备好一切所需，若是还缺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奴才们便是。”小太监神色恭敬，朝着众人行了个礼。
“多谢公公。”众人也纷纷道谢。
虽然只是个太监，但是这可是先太后行宫中的太监，身份地位也不是一般都太监能比的。
叶霜儿开心地挽着楚玥的手臂，笑着道：“这行宫果然是别有一番景致，连一路上见到的奇花异草，比我以往见的都多。”
楚玥点了点头应道：“嗯，景色的确美。”
楚婳越过俩人，径直朝着殿中走去。她今日起得太早，这会儿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这楚婳当真是没规矩！竟然就这样回房了！”叶霜儿心底还记着上次白狐皮斗篷的事，一看到楚婳就心中冒起火来。
“等着瞧吧，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楚婳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先回房，也能让叶霜儿挑刺。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心思想些旁的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今日她可是一大早就起了。其实她完全不明白，皇帝要尽孝心，就自己尽孝呗，非得折腾一堆人做什么？
不过吐槽归吐槽，这话她是断不敢说出口的，除非她不要命了。许是太累了，很快，她便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才打开房门，便看到了门口的人。
她侧了侧身道：“七皇子找我有事？”楚婳的声音冷淡疏离，就连眉眼间也透着一丝冷意。
一句“七皇子”，似是要将两个人分割得干干净净。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温和：“楚婳——”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若是七皇子没什么事的话，臣女就先行告退了。”楚婳的眼神中，没有一分往日的笑意，只有逼人的寒意。话音才落，她便真走了。
萧祈越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满是失落和无奈，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该说什么呢？
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听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阵阵地疼着。
其实楚婳的心情也不好。这会儿只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原本长平郡主也是要来的，只不过她突染风寒，明日才能到。
楚家父子军中有急事，也得过两日才能到。若是他们在，还有人能陪她说说话。
一声痛呼从长廊尽头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楚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妪正蹲在地上，双手紧握着脚踝，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快步跑过去，蹲下身子，轻声问道：“这位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抬起头，缓缓道：“奴婢不慎崴到了脚。”
楚婳闻言，心中一紧，连忙仔细查看她的脚踝。那儿已经微微肿起，青紫一片，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这嬷嬷看起来也有点年纪了。年纪大的人，最怕摔了。万一摔出个好歹来，那可就危险了。
楚婳蹙了蹙眉，急忙道：“嬷嬷，您先别急，我扶您起来。”
好在她力气大，扶一个老人也不在话下。将人扶到了殿中，楚婳又将她的鞋袜给脱了。
张嬷嬷见状，连忙开口道：“这位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奴婢身份低微，哪儿敢劳烦您动手！”
她再怎么样，也是奴婢。可是面前这女子，看起来倒像是哪家的大小姐。
“嬷嬷，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您是病人，我是医者。这有什么使不得的？”
人生来，哪儿分什么三六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