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春特意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他找上在院落里,捣鼓着鲁班锁的刘停云。
这个玩意是他女儿留给他的。
“刘前辈,现在可否有时间?”
白沐春越过门槛,朝前方,坐在树荫下拆解鲁班锁的刘停云拱手。
“有。”刘停云收起鲁班锁,抬头看向白沐春,“能否让我探查一二?”
白沐春微微点头。
下一刻。
一股微不可察的力量,扫过全身。
白沐春明显的察觉到。
“嘶~”
刘停云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这小子肉身好奇怪!
看不透,他的武脉根本看不透!
太怪了!
刘停云只看到白沐春肉身中,默默燃烧的小火苗。这个火苗,涵盖武脉各处,可谓是将脉象包裹其中。
这种情况,就好像,武脉已经被火焰吞噬了。
“白小子,你的武脉开了几条?”刘停云问。
“没开过。”白沐春坦诚道,“体魄功法,我从未修炼过,因为我本身就是极道修士。体魄功法于我而言,反倒是累赘了。”
刘停云点点头。也是认可这一理念。他本身也是极道武夫,自然是借外力很少。
不过,有一点就是,他体内武脉全开,甚至凝结成了自己的武道纹理。
“白小子,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开武脉。”刘停云沉声道,“你现在武脉没开的情况下,都能和同境武夫力量等同,若是开了的话,想必对你体内的武道法则,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也行。”白沐春攥着下巴,“体魄功法我不会去看。所以,就拜托刘前辈为我开脉了。”
刘停云点头,旋即迟疑道:“你想好了?让我为你开脉,可是件不容易的事。”
“疼不疼无所谓。”白沐春摆摆手,语气沉寂,“不久后可能要爆发一场惨烈的战斗,我想在此之前,尽快提升自己。”
刘停云点点头,问道:“你要打杀这里的儒修?”
“不,我要斩尊。”白沐春面色骤然冰冷,“我知道了打碎洛子衿长生桥的人,是谁。我要斩他!”
刘停云面色一沉:“你疯了!你如今也不过初入海川境,论修为,不及对方半点,论年龄,你又怎会是已经活了三千多年的人的对手?”
白沐春面无表情,风轻云淡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刘停云沉默半晌,轻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无量境。”白沐春笑道,“抵达无量境后,若他先按耐不住,那就动手,若他继续沉默,那我便继续蛰伏。”
“况且,如果我猜的不错。”白沐春对上刘停云的眼神,“刘前辈受的重伤,想必是与那人厮杀造成的吧?”
刘停云承认了。
白沐春浅笑道:“刘前辈拿一身武道与小世界作为代价,用来撞那人的极道了。一位尊者的自杀式攻击……想必那人理应跌境至尊者之下,所以,我为什么不能斩他?”
刘停云表面老实。实际心里,蓦然有些惊诧。
真是敏锐的感知力。
往日的相处,这小子看来也是时刻关注我。
他在算计我……
刘停云摇头苦笑,心想,自己堂堂尊者,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被一个晚辈算计了。
真是有些丢脸。
“好了。”白沐春开门见山,“现在,恳请刘前辈为我开脉。”
刘停云也不废话了。他果断展现体内孕育的小世界,武道法则肆意涌动着,在白沐春的视线里,仿佛海啸朝自己袭来。
“白小子。放松心神。”刘停云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接下来,我会把你收入到我的领域内。也就是我体内的世界。在里面,你大可放开手脚,与我打。但需要注意的是,你不能用剑法,甚至是其它力量,都不能用。你必须以武夫的姿态,与我切磋对拳。”
白沐春同意,顺手封闭自己的剑法,与古圣字。并且,也不会动用道法以及万符通。
既然要磨砺武道。
那么便一不做二不休!
放松心神。
浑厚气血从眼前的中年人散发而出。他的气势逐渐的恐怖起来,包含了力破万法的气概,仿佛吞天噬地般将白沐春笼罩了。
视野一晃。
周遭景象变幻万千。
原本身处院落的白沐春,此时出现在群山当中,周遭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他释放自己的神识,感知着这个世界范围。
他如今海川境神识,更何况还是极道剑修,因此以他为中心的地方,是完全能够探知方圆十万里的。
直观的来讲。
白沐春目前能够做到意念覆盖将近62个地球的范围面积。
“这个世界这么大的么……”白沐春蓦然有些惊愕,“没想到修士孕育的世界,可以包含这么广阔。”
轰隆!
云层翻涌。
天雷炸响!
刘停云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白小子,放开手脚,与我打一场。”
“剑法可用?”
“滚犊子!你用那两样,老子可就不帮你磨砺武道了!”
刘停云骤然不和气起来。
苍穹轰鸣声响起。
白沐春抬头仰望。
只见,云层翻涌之中,火色云彩里,身披武神衣的刘停云,在天穹处突兀出现。
他的气势逐渐暴涨。
每每踏出一步,一身气血便如同星辰闪耀般,光彩夺目。
刘停云表情不复以往和气、憨厚的模样。
此刻,他的气势,满是武夫暴虐的杀机!
“白小子。”刘停云咧嘴笑道,“一会儿可别喊疼!你既然点名要我帮你开武脉,嘿嘿!这罪是必须要受的。”
白沐春耸耸肩,显得不在乎。他一步踏空,瞬息来至刘停云对面,淡淡道:
“战?”
刘停云笑了笑,开口吐出一个字。
“战!”
顷刻间。
二者轰然搏斗一团。
破山海,发动!
白沐春果断动用武技,挥拳打去。
刘停云不闪避,也是动用武技,迎了上去。
镇魔魂,发动!
二人同时使用自身拥有的拳法。
蛮横的力道骤然相撞。
刹那间。
掀起惊涛骇浪!
一拳直接湮灭方圆十万里!
轰!
空气爆燃,一切化为熔融色,宛若火山喷发。
极致高温,吞没一切。
轰隆隆!
电闪雷鸣。
一袭白衣与一身麻衣在乱空中激烈交战,你来我往的不断挥拳。
武夫战斗,从来都是简单到极致,只有蛮横无比的力量,没有法修的诡谲多变,也没有剑修的潇洒帅气。
有的,仅仅是自身的一身拳意。
白沐春自身速度激发到极致,以此身最快的速度,挥出简易的一拳。狠狠击打在刘停云心口处。
破山海。
顷刻间。
刘停云身后云海翻涌,山河破碎!
“白小子,做的不错。”刘停云瞥视心口的拳头,咧嘴笑着,“但,还不够!”
话落。
他催动自身武道极意,极道武夫的拳意,骤然显现,恍若大日坠毁。他挥拳重重击打在白沐春腹部,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轰碎了他的道袍,甚至令他的腹部肌肉收缩了。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瞬息后。
白沐春化作一道流星,撞入底下大海之中。径直将这海洋,砸出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沟壑。
刘停云趁势遁去。他瞬息来到还在倒飞,奋力止住身形的青年身后,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腰侧,直击肝部。
“噗!”
白沐春控制不住的吐出一大口血。
刘停云不停手,继续挥拳。拳如雨落,毫不停息。
白沐春身形飘摇不定,宛若一件被风吹拂的被帘翻飞不断。
“时候差不多了。”刘停云屏息凝神,眼神一凝,挥出最后一拳,直直击打在白沐春腰侧,最后一条武脉引导完毕。
霎时间。
气血翻涌不断。
森然火焰浮现而出,幽冷色的火焰瞬间吞没一切。白沐春刚刚冒头的气血,瞬间被吞了个干净。甚至自己也被冷白色火焰,吞噬殆尽!
“这是......”刘停云眼色惊疑,“武道本源火?不,不对。若是本源火,又怎会吞噬气血?”
冷白色火焰越烧越烈,几近煮开了此方天地的海洋。
高温气浪席卷开来。
蒸汽声不断。
冷白色火焰涵盖天地。
赤裸上半身的青年,赫然出现远端。立在苍穹的彼端,淡淡凝望下方。
冷白色火焰在他身上燃烧着,仿佛宣告着自己的愤怒。
白沐春暗色眸子,也在此时,变为冷金色。如若天意降临,居高临下俯瞰苍生。
他抬起手,两道星辰光辉于手中交汇;一轮明月,一轮烈日在他右拳中飞速交汇。
冷白色火焰忽地暴涨,仿佛一位嗜血猛兽兴奋的做着捕猎前的动作。它肆意的低吼,展示自己的愤怒。
明月烈日交汇。
白沐春猛地握拳,重重朝下方打去。
轰!
空间震荡着。
堪比恒星级爆炸的破坏力,在此方天地完全的释放。
坍塌的空间,碎成了夺命的洪流,疯狂的吞没着周遭一切。
刘停云面颊微抽,瞧见拳法临头,不由的吐槽道:“这小子还挺记仇!”
话落。
白色光芒笼罩着,耳鸣声传荡开来。
天地寂静!
......
陋室,简易居室中。
吊儿郎当的青年独自饮酒,与对面安然翻阅试题的青年,喋喋不休的说着心中怨言。
“李晓生,你脑子是坏了还是咋地!为了这些个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学生,你竟然要抛弃自己珍贵的性命。”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陈九行数落着读书的青年,“依我看,你获得君子玉牌后,就别想着以头抢地了。那样没屁用,顶多就是让别人嘲笑你罢了。”
“他们要笑就笑好了。”李晓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反正我死后又听不到了。”
陈九行沉默了。他饮着酒水,醉醺醺的念叨着:“晓生晓生。你这名字明明是向生,可你却做着杀头的事......”
砰!
陈九行醉倒在桌面。
李晓生闻声抬眸。瞅见还流着哈喇子的青年,无奈的摇头失笑。
旋即走上前,拿下身上的厚实衣装披在他的身上,浅笑道:
“我知你心中不解,但我只是个凡人,要想惊天动地......唯有一死,只求以我死,奠定不公破灭的根基。”
李晓生凝望天空,淡然一笑:“流血牺牲的先河,由我来开就好。”
醉醺醺的陈九行,昏昏的碎碎念着:“晓生哎,老子就你一个朋友了......”
李晓生面色复杂,但很快止住心中涌动的情绪。
昔年。
他只是一个赶赴国都考试的学子。年龄不过十六罢了。他是寒门弟子,为此想要博取功名,唯有耗尽家底。可到最后,却未曾得偿所愿。
后来。
他也想通了。
知足常乐。
既然读书天赋不高,那便没入凡俗和光同尘。
他生于流云国,可心底却对男尊女卑抱有深深不解。
凭什么要这样定义呢?
大家皆是人,都是爹娘生的,是娘养爹带的孩子。
为什么要分高低贵贱。
不都是人么?
李晓生不明白,为此困扰久矣。
曾经。
他如何与陈九行相识,说起来也挺戏剧的。他有次没钱住店,只好风餐露宿,去往别处找些活干。
在一次偶然务工中,他在沉重的货物里瞧见了奄奄一息的陈九行。当时他浑身是血,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
李晓生于心不忍。拿着自己仅剩的些许银钱,购买了能够止血的药,带他来到自己风餐露宿的地方。
为他安心止血照顾。可由于对方伤的太重了。这些药物根本没用。
李晓生看出对方的不凡,思虑许久,终是动用自己的传家宝。
一粒散发浓郁香气的神奇丹丸。
这本是他要拿来博取功名的关键宝物。
而今,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却用掉了。
可以说,很傻很笨。
但李晓生就是这么一个人。
就如他的名字一样。
晓生晓生......
“唉~这个世道啊,可真是难以说明。”李晓生拿起陈九行的那半碗酒,小口饮着,“呵呵,真不错。”
李晓生看着熟睡的陈九行,无声的笑了笑。他走向床头,翻出一块破布包裹的东西。
他扭身来到陈九行身边,把自己辛苦积攒的钱财,尽数的送到他的手中。
“我钱不多,你省着点用。”李晓生提笔写下几个字,但写着写着又是停笔,想了想,他幽默的写下几个字,“算了算了,在我死后,随你怎么用。因为我管不着!”
写完。
他把这张纸塞到破布里,旋即出门而去。
当李晓生合上门,借着月光向黑暗中走去时。
一直酣睡的陈九行,轻轻抬头望向那道孤单的背影。
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