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齿痕深深烙进掌心,我倚着库房雕花门闭目调息。
灵泉泛起的涟漪还未消散,玉佩纹样分明是二叔公生前随身之物——那位十五年前溺毙在荷花池的庶出老爷。
晨雾裹着闲言碎语渗进窗纱时,我正将晒干的月见草装进锦囊。
廊下洒扫的粗使丫头咬耳朵:\"三少奶奶夜里总在库房转悠,莫不是……\"
\"老夫人赏的玫瑰酥还堵不住嘴?\"青黛突然掀帘出去,惊得那丫头摔了竹帚。
我按住贴身丫鬟颤抖的手,将系着五彩丝线的锦囊塞进她掌心:\"申时让各院来领消暑茶。\"
灵泉水浇灌的薄荷在青瓷碗里舒展叶片,廊下渐渐飘起清凉香气。
我望着穿堂而过的丫鬟们将绣着安神草的药枕捧给各房,二少奶奶陪嫁的刘嬷嬷接过茶包时,指尖在绣着\"慈安堂\"字样的缎面上顿了顿。
戌时三刻,西厢房传来碎瓷声。
我捏着新誊的账本转过月洞门,正撞见洒扫婆子跪在碎瓷堆里发抖。
油纸包里的茯苓糕滚落石阶,露出半角盖着药庐红印的订货单。
\"三少奶奶明鉴!\"婆子额头磕出血印,\"大厨房说这几日鲜果涨价,实在供不起各房冰碗……\"
我弯腰扶她时,袖中跌出个绣着忍冬纹的荷包。
婆子盯着滚到脚边的安宫牛黄丸,突然捂着脸抽泣:\"我那瘫子儿子昨夜退了高热,原是您让药童送的退热贴……\"
次日卯时,十二间药铺掌柜齐聚花厅。
我摩挲着契约上新添的\"祁记药行\"朱印,余光瞥见大少爷的皂靴停在槛外。
账册翻到江南药材行的加急订单时,李掌柜山羊须抖得厉害:\"三日后要交五百斤新鲜石斛,这节气……\"
\"城南三十里外有座温泉庄子。\"我将浸过泉水的绢帕按在订货单上,水痕恰好漫过骑缝章边缘,\"烦请李叔带人连夜采收。\"
暮色染红库房檐角时,青黛捧着碎成两半的玉佩急闯进来。
我捻起断玉处新沾的朱砂,灵泉水面忽地漾开细纹——那纹路竟与订货单上模糊的印章边角渐渐重合。
窗棂扑进带着药香的夜风,我望着空间里疯长的石斛幼苗,指尖抚过账册上墨迹未干的数字。
库房铜锁\"咔嗒\"落定时,灵泉深处浮起半枚带血的暗纹,恰似老夫人佛珠上缺失的南红玛瑙。
账册上的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我指尖抚过订货单边缘。
祁煜琛推门进来时,我正用银簪挑开粘连的纸页:\"这订单用的松烟墨,是去年江南水患后才有的贡品。\"
他带着夜露的披风擦过我手背,俯身细看骑缝章:\"祖父在世时,祁家与江南药材行签的是十年红契。\"
灵泉在玉佩断口处泛起涟漪,我引他踏入空间时,石斛幼苗已攀上温泉庄子的竹架。
祁煜琛的玉冠被灵植藤蔓勾散,发丝扫过我正在搅拌灵泉的竹勺。
\"明日辰时前要炮制五百斤。\"我将浸透泉水的棉布覆在石斛根茎上,\"劳烦三少爷管好火候。\"
他挽袖添柴的动作惊飞几只蓝尾凤蝶,蒸腾的水雾里,我腰间突然多了道温热的禁锢。\"当心烫。\"祁煜琛的下巴抵在我发顶,握着我的手将石斛汁灌进琉璃瓶。
他拇指擦过我虎口的烫伤,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
子时的更梆声传来时,最后一箱石斛膏贴上封条。
祁煜琛拈走我鬓角的碎叶,月光从他指缝漏进我衣领:\"明日让青黛给你炖雪蛤。\"
五更天的梆子还没响,李掌柜就在角门急得转圈。
当他看见二十辆马车满载着琉璃瓶驶出温泉庄子,山羊须差点戳进茶盏:\"这石斛成色比南诏进贡的还......\"
\"江南的商船该到渡口了。\"我截住他的话头,将盖着暗纹的货单折成纸鹤。
祁家药行朱红大门开启时,城楼恰好传来辰时的钟声。
正午的日头灼着青石板,我倚在账房窗边看祁煜琛与掌柜们核对货单。
他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算珠,忽然回头望向我笑,惊得廊下偷看的丫鬟摔了冰鉴。
碎冰声未歇,二门小厮来报有客求见。
我理了理袖口新沾的沉香屑,却在看见来客腰间的双鱼玉珏时顿住——那分明是订货单暗纹的拓本。
\"少夫人安好。\"青衣人呈上描金拜帖,袖口隐约露出半截刺青,形似老夫人佛珠上缺失的南红纹路,\"我家主人三日后在凤鸣阁设宴,特请您品鉴新到的暹罗沉香。\"
我端起茶盏掩住唇角冷笑,茶汤映出来客耳后朱砂痣,与订货单上某个模糊指印渐渐重合。
祁煜琛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时,青衣人已隐入街市喧嚣,唯有拜帖上龙涎香混着海腥味,像极了三年前沉船的那批南海珍珠。
暮色染红库房檐角时,我望着空间里新抽芽的沉香树苗,将淬过灵泉的银针别进衣襟。
青黛慌张跑来,说大少爷的马车刚出侧门,车辙印里沾着凤鸣阁特有的金粉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