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的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而充斥着一种刺骨的阴寒之气,吸入肺腑,让人从里到外都感到不适。
她扶着楚南,艰难地将他安置在石屋内的唯一一张石床上。
石床冰冷坚硬,只铺着一层薄薄的枯草。
柳飘飘解下自己的外袍,仔细地铺在楚南身下,又将那床毛毯裹得更紧。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哈了口气,搓了搓手,走到石屋门口,望着那幽深的寒潭。
潭水散发出的寒意,比周围的空气更加阴冷,仿佛能冻结人的神魂。
这便是他们未来的栖身之所。
一个活死人,一个被变相囚禁的看护者。
柳飘飘的鼻尖有些发酸,但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她走到楚南床边,静静地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楚南,”她低声呢喃,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醒过来。”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眉心的符篆。
那符篆下的皮肤,冰冷得吓人。
时间,在禁地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每日,柳飘飘都会仔细为楚南擦拭身体,为他渡送自己那点微薄的灵力,虽然她清楚这对于楚南那片丹田废墟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送来的“九转续命丹”,药力温和却绵长,堪堪吊着楚南那最后一口若有若无的气息。
除了送药的弟子,再无人踏足此地。
柳飘飘也乐得清静,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楚南身上。
夜深人静时,她会坐在床边,对着昏迷的楚南,说起以前在宗门的趣事,说起秘境中的惊险,也说起自己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愧疚。
楚南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身体,像是一块被寒潭浸泡了千年的玄冰,没有丝毫温度。
那股源自“归墟”的死寂之力,虽然被符篆压制,却并未彻底消失。
柳飘飘发现,石屋周围,那些本就稀疏的枯草,渐渐地,连那最后一丝枯黄都褪去,化作了与潭边青石一般的死灰色。
就连每日送来的食物,若是在石屋内存放稍久,也会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失去水分与生机。
这片小小的禁地,仿佛正以楚南为中心,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同化着。
某日,柳飘飘正在为楚南擦拭手臂,忽然,她握着楚南的那只手,感觉到他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她浑身一震,急忙低头看去。
楚南依旧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得如同死物。
是错觉吗?
柳飘飘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楚南的手指。
许久,再无动静。
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她苦笑一声,或许是自己太过期盼,才会产生幻觉。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楚南那只被她握着的手,食指的指节,再次几不可查地,向上微微抬起了一瞬,然后又无力地垂落。
不是错觉!
柳飘飘的眼眶瞬间湿润,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有反应!他还活着!
这个微弱至极的动作,像是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柳飘飘心中积郁已久的阴霾!
这些时日的煎熬与绝望,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伏在床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擦干眼泪,看着楚南,那双红肿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虽然微弱,却无比执着。
与此同时,合欢宗,主峰药庐。
孙长老看着丹炉中翻滚的药液,眉头紧锁,心中焦躁不安。
楚南被送入禁地已有月余,他想尽办法,却始终无法探知禁地内的具体情形。
宗主的命令,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那片区域彻底封锁。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确保那“九转续命丹”的供应不断,并且,在每一枚丹药中,都暗中添加了几味他精心调配的、能够滋养神魂的辅药。
只是,那丹田废墟中的“魔种”,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他查阅了无数古籍,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归墟”之力的记载。
那种力量,太过诡异,太过霸道,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师兄,还在为那小子的事烦心?”庶务刘长老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药庐外响起。
孙长老眉头一皱,起身走到门口。
刘长老负手而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一个月了,九转续命丹,那可是三阶丹药,每日一枚,宗门的库存都快被他吃空了。为一个废人,值得吗?”
“他是我合欢宗的功臣。”孙长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功臣?”刘长老冷笑一声,“一个随时可能爆体而亡,甚至引来天谴的祸胎,也配称功臣?孙师兄,你可要想清楚,若是那小子在禁地中出了什么岔子,引动了什么不可控的力量,你我,乃至整个合欢宗,都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宗主将他送入禁地,名为静养,实则是什么意思,师兄你当真不明白吗?那是隔离,是放弃!你这般暗中相助,若是让宗主知晓……”
“刘师弟,”孙长老打断他,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老夫行事,自有分寸,不劳你费心。你若有闲暇,不如多关心关心宗门庶务,莫要让弟子们因为丹药短缺而耽误了修行。”
刘长老被他眼神一刺,心中暗怒,却也不敢再多言,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孙长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
这刘长老,分明是想借楚南之事,打压自己。
宗门之内,暗流汹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他望向后山禁地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楚南,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而此刻,禁地寒潭边。
柳飘飘正尝试着,用那只曾经画出惊天算计的手,在楚南的掌心,轻轻地写着字。
她写得很慢,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