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这话一出,霍母瞪大了双眼,手指紧紧握着包带,忘记了呼吸。
而时微,缓缓抬首,看向身旁的季砚深。
男人泰然自若,只嫌恶地扫了苏暖暖一眼,便一言不发,目视前方。
时微心里打着鼓,对上苏暖暖满是真切的眼神。
“苏暖暖,你疯了!怕跟我去医院,临时把脏水往季总身上泼?你胆肥了你!”霍母只以为苏暖暖是不想去打胎,临时想了个馊主意。
这季砚深是出了名的深情专一,宠妻如命的模范丈夫,怎么可能在外面养女人!
“微微,你就当她是疯了!”
“你们拉着她,这个孩子霍家决不会要!”霍母安抚完时微,又对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吩咐。
保镖立即拉住了苏暖暖。
苏暖暖摇着头,“我不是,我没有,时老师,这个孩子就是——”
说着说着,下腹部一阵绞痛,像是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苏暖暖低下头,隐约闻见了血腥的味道。
她小脸煞白。
时微也看过去。
苏暖暖穿了条白蕾丝半身裙,长度及小腿。
一缕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她白皙的腿,缓缓淌下,滴落在洁白锃亮的白色瓷砖地面。
一滴一滴,血红与洁白,怵目惊心。
苏暖暖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好一会儿,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不要!”
她本能地看向季砚深,“救,救孩子……”
季砚深自始至终,视她如肮脏的空气。
时微几乎没有犹豫,正拿手机,拨打了120。
霍母看着地上那一滩血,眉头紧锁,“造孽,你们赶紧把她送医院去!”
也是天意!
她决不会让医生保胎!
电梯到了一楼,外面已经响起了救护车鸣笛声,苏暖暖被保镖拉出了电梯,时微正要抬步,被季砚深拽住胳膊。
电梯门合上。
只剩他们两人,和地上一滩血。
“怎么,你还想跟去?对你老公的绯闻孩子这么上心?还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种?”寂静的空间内,响起男人幽幽冷嘲声。
阴阳怪气的腔调,透着点儿酸意。
他的反应,教时微迷惘。
真不知他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坦荡。
时微攥了攥双手,目光直视他,“如果真不是你的,苏暖暖为什么敢泼你脏水?她不怕被你报复吗?为什么就往你身上泼?”
季砚深睨着她,脸色冷沉,不说话。
这副样子,像是说:你自己想!
时微清楚他的意思,“苏暖暖说是你逼她和霍祁演戏,你们一起来骗我的,不是什么因为嫉妒我。现在,她怀孕了,有恃无恐了,才敢跟我说实话!”
她认为苏暖暖这个逻辑没问题。
电梯门打开,季砚深冷哼一声,带头朝外面走去。
时微跟上,进了幻影,“季砚深,太多的痕迹,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都是成年人,坦诚一点行吗?”
男人拿起烟盒,抖出一根烟,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点上,不像以前妻管严,在她面前不抽一口。
昏暗车厢内,烟气缥缈,季砚深周身弥漫起上位者的威压感。
隔着青白烟雾,男人漆黑深眸打量她,“时微,你仔细想想,如果我真变了心,有外遇,为什么不干脆离婚?你对我是生意上有帮助,还是名誉上有光环?”
“你不会以为宠妻人设,能给我带来什么荣耀,抬高季氏股价吧?”
季砚深一字一句,极尽嘲讽。
时微怔住。
季砚深垂眸,侧颜染着邪肆又不羁的笑意,像是自嘲,手指用力弹了下香烟。
“如果那个苏暖暖的孩子是我的,倒还真是及时雨,我跟你离婚,娶她,堵老太爷的嘴,换十个点股份,坐享其成!”
“何必特么把我姐叫回来,跟她一起斗那老头!”
音落,他冷笑出声,眼眸隐隐闪烁苦涩的光,下一秒,转过脸,满眼嘲讽,睨着她,“时微,你跟我说说,我为什么非得绞尽脑汁瞒着你?”
时微被他问懵住。
也懂他的意思。
她出身寒微、又是跛了脚过了气的芭蕾演员,对他确实没有任何利益价值。
车厢陷入冗长的死寂里。
季砚深的烟,一根一根地抽。
时微感受到他的情绪,愤怒、失望、自嘲、苦涩……种种。
回到家,各自回了房间。
时微失眠到天亮……
清晨,她透过何蔓打听到苏暖暖的情况,还在极力保胎中。
“为什么是保胎?霍家不是不要这个孩子的吗?何蔓,你说,会不会真是季砚深的,他需要这个孩子。”时微又绷紧神经。
何蔓昨天下午刚回国,“微微,你冷静点儿。我问过,他们说,是苏暖暖死活要保胎的,霍家再只手遮天,总不能违背她本人的意愿。”
时微冷静下来。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季砚深上班去了。
时微躺了回去。
何蔓,“微微,如果你真的觉得这婚姻让你疲惫了,内耗严重,压力大,不如——”
不如离了。
何必疑神疑鬼,战战兢兢。
旁观者总是潇洒的,难懂局中人的自我拉扯。
何蔓又玩笑一句,逗她,“不如跟我过吧,去他的男人!”
时微唇角咧开。
……
医院,VIp病房。
苏暖暖一睁眼,抓着护士的手腕就问:“我的孩子还在吗?!你们是不是背着我,把它打掉了?!”
她的样子,仿佛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个孩子就是她的“稻草”。
她跨越阶级的一块垫脚石!
护士安抚她,“小姐,你镇静点,情绪激动,更难保胎。”
苏暖暖还紧抓着护士,“你的意思,孩子还在是不是?”
护士,“是,但是胎盘不稳,非常危险,医生说,随时准备清宫手术,这是手术同意书,你先签了吧。”
苏暖暖摇着头,“你们给我请最好的医生保胎,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我孩子的爸爸会让你们医院倒闭的!”
季砚深需要这个孩子!
护士听着她的发言,眉头紧锁,“小姐,你赶紧签字,好好休息吧。”
苏暖暖摸着手机,要找季砚深,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随之,是股强势的气场,迫压感十足。
苏暖暖果然看见了季砚深。
男人西装笔挺,矜贵斯文,身后跟着助理。
“季先生,你,你来了……”苏暖暖看着他,眼泪簌簌涌出,“他们说,孩子的情况很危险,你一定有办法保住它的,是吧?”
“自从查出怀孕后,我每天都乖乖在我们的家里养身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是被霍家那个老太太气的……你别怪我,好不好?”
季砚深在椅子里坐下,长腿交叠,语气淡淡,“二十分钟后,你会被推进手术室,做清宫手术。”
苏暖暖缓缓睁大了泪眸。
“这件事,不怪你。”季砚深抬起左手,右手整理衬衫袖口,时微送他的袖扣,边漫不经心道:“每次都喝干整碗的汤,我该表扬你。”
闻言,苏暖暖先是愣了愣,而后,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被子底下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脑海都是每晚,他亲自为她煲汤的画面。
那一碗碗汤里……是下了药了……
所以……她才会先兆性流产……
苏暖暖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无声地望着优雅高贵的男人,“为、为什么?你、你不是需要这个孩子的吗?!”
其实,她是见识过他的狠辣暴戾的。
但,虎毒不食子的,不是吗?
季砚深冷笑,“且不说会不会遗传你家软骨病的劣质基因,一个玩物,妄想给我生孩子?”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嗓音冰冷,“知道我最痛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