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夜衔烛耳中。
听到墨染青削肉还父之时,他眸中寒光凛冽,“琴月在哪儿?”
刘枫回道,“在外面跪着。”
“离开王府不过几日的功夫,人就受了伤。本王将她们派过去,是看热闹的吗?”
玄色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夜衔烛声音不怒自威,“让她滚进来。“
刘枫低头退下,不多时,琴月垂首而入,跪伏在地。
她身上血迹未干,是刚从刑房出来。
怕脏地板,她将干净的衣摆,垫在膝下,“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王妃。”
夜衔烛坐在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沉默许久才开口,
“孟余红已经不再姓墨,下个月国公府大婚,是娶是纳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若是办不好,你就不用回来了。”
没有护好主子,不用断指断掌,能捡回一条命,对琴月来说已是恩赐。
况且王爷将这件事交给自己去做,是在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琴月磕头应声,“是。”
琴月走后,夜衔烛翻出旧账,“将二十年前,孟云通舞弊之事传出去,本王记得当年受理此案的是林辅博,这事必定他也参与了其中,一块把风放出去。”
“可是,主子......”刘枫知道,这是夜衔烛在给墨染青处理后续,防止孟云通狗急跳墙咬人。
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孟云通已是强弩之末,但林辅博毕竟是林国公和太后的亲弟弟,此事从咱们王府传出去,怕是会对主子不利。”
“本王何惧他们?”夜衔烛侧目,烛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
“等等……”他指尖轻轻敲击账本,突然话锋一转,
“既然当时阳玖崇在场,那就用阳家的旗号去传。阳栋梁是出了名的正直,此事从公主府传出去,更具有可实性。”
夜衔烛当然不会说,他用阳栋梁的名义,就是阳玖崇那日靠墨染青太近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就算是他母亲是夜昭湘,那又怎样。
墨府,
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墨染青就发现了琴棋书画四个人的不对劲。
四个人表面看不出什么,尽管她们已经用最挺拔的姿势走过来,墨染青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瘸的瘸,歪的歪,踮脚的时候,一深一浅。
雪画端着水路过墨染青,墨染青伸指在她腿侧轻轻一点。
雪画一个激灵,差点把水洒了,冷气倒抽,脸上还强颜欢笑着,
“王妃,奴婢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墨染青收了手指,直接问,“怎么回事?”
“没事啊。”雪画咧开嘴笑。
打死都不能说,她们几个皆被罚了一通,干净的外皮下,全身未干的血迹。
这是王府的规矩,她们没有照顾好王妃,就该被罚。
掌中的绷布扎的结实,墨染青反转手心,“是夜衔烛吧。”
“不是,不是。”书砚只敢摇头不敢摆手,把袖子里的血流出来,
“王爷才不会惩罚我们呢,都是我们自己磕的。”
“........”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最后君棋叹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是奴婢们失职,没有保护好主子,今日小惩大诫,长点记性。”
她们管这个叫小惩大诫,墨染青笑了。
墨染青让雪画放下东西,“今夜给你们假不用守夜,都去休息。明日一早,将夜衔烛喊来,我有话对他说。”
琴月当首,没有回应。不用守夜,她们不敢遵循这道命令。
“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墨染青转过头视线一一扫过她们,“我的人,就应该听我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我墨染青不收。”
房中沉寂片刻,琴月先上前一步,应道,“奴婢往后只听主子的。”
其他三人也跟着应声。
墨染青摆摆手,她们四人有序退出。
深夜,墨染青熄灯正要上榻睡觉。
忽听房中有其他动静,她眸光猛然一变,化掌为刃朝身后劈去,“谁?”
“是我。”夜衔烛稳稳扣住她的手腕,触到绷带时指尖微颤。烛光映照下,他眉间沟壑更深,“受伤了就不要乱动。”
墨染青抽回手,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发红的手腕。窗外月色将窗纱上的竹影投在她素白的寝衣上,衬得她面色愈发清冷,
“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墨府我当家,咱不知道你为什么有门不走,非要翻什么窗户。”
夜衔烛一噎。
自从听到墨染青受伤的消息,胸腔里便似有团火在烧。
三更露重,他原只想隔着窗看一眼,可见檐下无人值守,鬼使神差就翻了进来,谁知被抓个正着。
烛光重新亮起,夜衔烛扫视空荡的内室,脸色骤然阴沉如墨。
“是我让她们回去休息的。”,墨染青知道他在看什么
夜衔烛不解。
她后退半步,发间玉簪印着白烛,在夜衔烛眼底晃出一片碎光,“她们没有错,无故受我牵连,我让她们休息有错吗?”
“护主不力,该罚。”
“你是不是将她们送给了我?”
“是。”
“我的人,为什么要让你罚?”
墨染青第一次这么严肃的与夜衔烛讨论话题。
夜衔烛抿嘴不语,似乎不明白,墨染青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不可否认,夜衔烛将琴棋书画培养的很好。能文能武,可攻可防。
她们是墨染青来到这个时空,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当然这个功劳可以算在夜衔烛头上。
削肉还父,是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墨染青觉得不该牵连无辜的人。
夜衔烛静立不动,烛火在他深沉的眸底跳动,映出一片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抿唇不语,下颌线条绷紧,似在压抑着什么。
墨染青见他沉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绷带,
“你既然将她们送与我,那日后她们就是我的人,赏功罚罪便由我说了才算。”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他,“我墨染青不做笼中人,她们若是你用来监视我的工具,那么请你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