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归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酒店这种地方,人多眼杂,注意点形象。”
江获屿喉结滚动,“你怎么进来了!”上扬的尾调是抑制不住的羞恼。
“不是你让我一回来就找你的吗?”周慕归慢条斯理地将热水淋在茶叶上,难得看到表弟这副慌乱的样子,心里那点恶劣因子差点化作笑声,从喉咙里跑出来。
“我让你找我,没让你趁我不在的时候进来。”
“我平时不都这样吗?”他抠了抠喉结,把笑意压下去,“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接吻。”
温时溪的脸瞬间烧得通红,低头盯着鞋尖,“那江总、周总,我先回去工作了。”
“来来来,”周慕归朝她招招手,“坐下喝杯茶。”
温时溪抬头看向身旁的人,江获屿伸手在她后腰轻轻拍了拍,“回去吧。”她立即转身开门溜了出去,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江获屿眯着眼睛打量沙发上的表哥,觉得他眼底那点可以称之为慈爱的东西特别恶心。
单手插着兜,脚步懒洋洋地靠近,沙发下陷发出轻微的吱响,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妈妈怀里哭完了?”
周慕归“啧”了一声,将原本要递过去的茶杯收回,“我是去谈生意!”
江获屿往后一靠,眼神里写满毫不掩饰的嘲弄,“那请问亚太区副总裁去北美区谈了什么生意呢?”
三天时间,来回30多个小时,周慕归哪有时间谈生意,他立即就把话题转移,“谢云祁刚才问我,成为VIp是不是就能被温时溪服务?”
江获屿的目光落在被推过来的茶杯上,杯沿还晃着未平的涟漪。他缓缓掀起眼皮,方才的散漫早已褪尽,眼底只剩冷锐的锋芒。
“你怎么回答?”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刮过玻璃。
周慕归斜睨他一眼,耸肩,“实话实说呗,‘有可能’。”
江获屿唇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脖子扭动一下,颈椎发出“咔”的一声,像是猛兽狩猎前活动筋骨。
“惹他了?”周慕归眉头微蹙,“你说你,有时候就别太嚣张。”
“什么人用什么态度,我心里有数。”他语气不轻不重,却字字带刺,仿佛连多费口舌都觉得掉价。
周慕归撇撇嘴,懒得劝,“行。那你就和他争吧。”
江获屿低笑一声,眼底却毫无温度,“我不会和他争。”嗓音轻慢,“谢云祁不配。”
“时溪也不是我表现能力的工具。”他抬眸,目光笃定,“她自己就能搞定。”
说话间,西装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朱彦赫打来的。江获屿眉峰微挑,眼神瞬间蒙上层虚弱的雾气,接起电话时连声线都低了八度:“喂?你好。”说完还掩唇轻咳两声。
电话那头传来朱彦赫被粉丝称为“Alpha信息素”的声音,“哥,你回来了吗?”
“刚到,怎么了?”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气音。
朱彦赫的声音里透着期待,“晚上见一面,行吗?”
“好。”
挂断电话的瞬间,江获屿脸上病态的神色立即褪去。周慕归嗤笑一声,“你才该去当演员。”
江获屿眼尾微挑,“奥斯卡主办方称我为沧海遗珠。”
周慕归正喝着茶,闻言差点呛住,笑声刚溢出喉咙就被对方扫来的眼风冻住。
“你个人投资我不干涉,别拿酒店的名义。”
“谁会投啊!”周慕归把茶杯往桌上一搁,不满表弟质疑自己的眼光,“大学毕业手握30万存款,却连房租都交不起?”他冷笑一声,“麻烦编剧先下凡再写普通人的故事吧。”
“你还能和普通人共情?”江获屿的领带尖被他绕出嘲讽的圈。
他翻了个白眼,“你姑要是在咱大学毕业时给30万,不得让人写篇《如何规划好每一笔钱》啊?”
江获屿低低笑着,喉结滚动间溢出真实的愉悦,“第一章,你真的明白‘需要’和‘想要’的区别吗?”
周慕归拍了一下大腿,笑着接了一句:“第二章,十块钱变成一百块的概率有多少?”
办公室里突然爆发出久违的笑声,有那么几秒钟,连中央空调的出风声都变得温柔起来。
-
上周温时溪提交了两份夏至的活动策划,一份天台沙滩派对,一份音乐节,Lucas考虑之后,批了“沙滩派对”。
沙滩派对的物料已经运到酒店侧门的货梯旁,温时溪怕货不对版,亲自过来检查。余光捕捉到一抹粉色的身影从门框处闪过,是那个粉丝女孩。
温时溪立即送货单还给身边的同事,不动声色地朝女孩走去,“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女孩的网名叫“没有珍珠的小贝壳”,她攥紧链条包的肩带,强装镇定,“我是剧组的人。”
“那麻烦您报一下姓名和职位。”温时溪眼角弯出完美的弧度,手机里调出了进出人员申报表,屏幕转向对方。
小贝壳耳尖开始泛红,左脚不自觉地往后蹭了半步,“我朋友是剧组里的。”
温时溪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条粉蓝色的应援手环上,对方立即将手背到身后。
“那请您朋友下来接您吧。”她将手机收进口袋里,“这边是货梯,访客请走正门。”
小贝壳突然抬头,“货梯不能到29楼吗?”
空气凝固了两秒。温时溪的笑容不变,只是优雅地比出“请”的手势。
女孩悻悻转身,背后的衣服布料被汗水洇湿成深色,烈日将皮肤炙烤得发红。
早上后援会录完视频后,大部分粉丝都离开了,只剩几个粉丝仍固执地留在太阳底下,满心期待能见到偶像出来。
但是谁都没能成为那个幸运儿,朱彦赫此刻正在空调房里吃着冰镇西瓜。
温时溪轻叹一声,突然开口:“女士。”
小贝壳像受惊的兔子般抖了下肩膀,缓慢地转过身来。
“早上有访客反映,”她的指尖在身侧轻轻点着,脑子里斟酌着措辞,“私下接触剧组时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甚至有人被骚扰。”
小贝壳知道自己被识破了,头越埋越低,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
耳边是温时溪的声音,“如果是来见人的,建议别选密闭空间独处,也不要喝陌生人给的酒水。”
预知梦里的事情无法改变,小贝壳一定会喝李奉生的酒,但是该给的提醒还是要给。
小贝壳的脖子涨得通红,一句话都不敢应。她突然转身就跑,链条包在身后甩出凌乱的弧度。
温时溪望着那道仓皇消失的声音,掏出手机给大堂经理发了一条语音:“Simon哥,有粉丝混进来了,穿粉色背心。”
-
剧组的打戏拍了两个小时才结束,晚上八点多收工后,朱彦赫连妆都没卸就到3201来找江获屿,“哥你不舒服吗?”
江获屿戴着口罩,他嫌自己不够“病态”,还特意换上一身白色,整个人病恹恹地歪在沙发上。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瓶威士忌上,是朱彦赫带来的。心里冷笑一声,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学会用事故攀交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名利场浸染出的油滑气。
眼底浮起一丝玩味的讥诮,朱彦赫的演技确实好,镜头面前是“豪门清流”,镜头后面是熟稔地推杯换盏。
“有点感冒……”江获屿弓着背,咳得眼尾发红,甚至虚弱地按住胸口,“抱……歉……”
“你这哪叫有点啊,”朱彦赫将带来的剧本叠一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
“别!”江获屿突然提高音量,意识到穿帮又立刻虚弱地靠回抱枕,“我精神还可以,就现在说。”
朱彦赫眼里闪过一丝怀疑。江获屿勾勾手,示意他把剧本递了过去。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剧本……”他语速飞快地介绍着金牌制片和制作班底。
江获屿漫不经心地翻着剧本,突然嗤笑一声,“这个总裁董事会开一半跑去谈恋爱?”指尖重重地戳在纸面上,“股东们还留着他?”
“这是艺术加工……”朱彦赫向上吹了口气,觉得江获屿就是故意挑刺,“你要是不喜欢,情节可以改的。”
“要不我帮你们写一个吧。”江获屿将口罩摘下来,抬起脸时哪还有半分病容。
朱彦赫快速眨着眼皮,“你骗我?”语气是三分不敢置信,七分不满。
江获屿将剧本扔到了茶几上,双腿盘在沙发上,“总裁约会时看到自己被董事会罢免的新闻,自立门户,白手起家,在商场上处处狙击老东家,这样才叫爽。”
“哥,艺术需要浪漫化。”
“那我再改改。”江获屿曲起指节抵在眉心,“女朋友嫌他开会中途离席没有责任心,一巴掌将他打清醒了,怎么样?”
朱彦赫嘴角微微抽搐,“可能只有你会觉得挨耳光是浪漫了。”
“反正我不会赞助的,你也废话少说,”江获屿指尖一抬,划出警告的弧度,“让刘兰也别再找我了。”
朱彦赫后槽牙磨得咯吱响,一把抓起桌上的剧本,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他绷着脸站起身,眼神活像谁欠他似的。
“把你那瓶酒也带走,”江获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小小年纪,倒是把你爸那套酒桌文化学了个十成。”
“我要告诉我爸!”朱彦赫气得耳根发红。
江获屿嗤笑一声,“这就是alpha吗?气呼呼地告状?”
朱彦赫攥着酒瓶的指节发白,最终摔门而去。空气微微震颤,江获屿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还没我老婆会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