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古建筑保护得非常好,正值雪过新晴,和阴雨绵绵的英国,有完全不同的风情。
穿过一座古城门后,瓦蓝的天底下,鸽子群掠过黑色的树梢,低调的民居看起来灰扑扑的,红墙黄瓦的宫殿重重叠叠,远处隐约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古今混在同一页风景里闯入眼帘。
周迢小声给斯内普解说窗外的景物与他小时候有什么区别,平稳行驶的黑色轿车特意放慢速度,斯内普的不自在被新奇感抵消了,他目不转睛望着渐渐靠近的宫殿,雕梁画栋,檐角飞扬,问:“你在这里面长大吗?”
宫门森森,一眼看不到里面,只能根据短暂时间恶补来的画面想象。
“当然不,我在山里长大。”周迢的记忆从连女士的女儿被杀那晚才开始,之前的都没有,连女士带他回国之后,是连女士的亲属,一群东方术法师抚养他。
术法师为了修行,更愿意选择山野作为栖息地。
王爹坐的副驾驶,插话说:“你住城里还是回老家?你老家没人哈,都下山开展会去了。”
开会么习惯了,术法界自从决定放弃保密条例后,一年开七八个大会二十五六个小会是常态。
王爹解释的这次展会非常重要,是华国术法界和东亚、东南亚的术法界第一次交流展会,高级术法师倾巢而出,徒弟学生也都带出去了,或者要发论文,或者要维护治安,或者要防冲突和阴谋,一个都没留下。
周迢想了想,说:“先住城里,等给李爷爷贺寿,再回山上住两天。”
“嗯,行。你们也该累了,这还有时差呢,得,直接回家休息也好。出门的话就是这辆车,张同志开车。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你自己有数的哈?别搞出什么大事要我去捞你……算了算了,有事还是叫我。”王爹唉声叹气的,“义子”坑爹他能怎么办啊!转头给司机张金山说了个地址,又交代提前找的家政给周迢家里先安排一下。
片刻后车进入西街范围,张金山方向盘一打,车窜进一个胡同里,七弯八绕,很快就在一个小院子里停了下来。
合院三排屋子一面墙,中间一方小院子,左边月季架右边海棠树,盖着尺深的雪。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扫出一条路,提前赶到的家政将暖气开了,室内还不够热,于是又开了空调先暖着。
夫夫俩收拾行李时,家政将王先生送来的晚饭都摆上。
考虑到斯内普,这顿晚饭采用英式菜谱(霍格沃茨ver),牛排鳕鱼土豆番茄,奶油汤南瓜汁,还有一瓶麦卡伦威士忌。
斯内普的行李很简单,两件袍子,一个礼物包裹,随便就放好了。周迢铺设房间时,他细细打量这个看似简陋的平房院子,正北三间房,一间客厅,一间书房,一间卧室。客厅也当餐厅用,正中悬挂着伟人像;书房有两张书桌,有好几跺直达天花板的各种书垛;卧室非常小,只有一张炕床、一把摇椅和一个五斗柜。
外表很老旧,但每一块砖都是来自两百年前的九族严选。
这里就是,周迢在京城里的家了。
——
一夜无扰,第二天清早,周迢和斯内普先喝了一副调时差的魔药,然后逛起了京城。
早饭在胡同口小店吃,周迢点了三碗豆汁儿,为了骗斯内普喝,他自己假装很爱的样子端起来一闷一大口。
斯内普早就通过敏锐的嗅觉查知周迢的小把戏,体贴地将自己的那碗崭新崭新动都没动的豆汁儿推给他:“喜欢?这碗也给你了。”
周迢没骗到人,吨吨吨灌可乐炖姜压那股味道:“哎呀哎呀,虽然在京城也生活了几年,我还是吃不惯。”
斯内普躲着他,冷笑:“别凑这么近!”
最后多出的那碗给张金山干了。
吵吵闹闹的早饭过后,周迢弄了一辆非常结实的老式自行车,让斯内普坐后座,叮铃铃拨着铃铛穿梭在大街小巷,张金山被迫也骑了一辆车跟着他们转。
作为最大潜力经济体的政治经济中心,京城到处都焕发着活力。
斯内普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从众,到处都是人,每个角落里都是人,略显凌乱的街道上,学生、工人、白领、摊贩如潮水一般,每个人脸上都精神焕发,满是向上奋斗的蓬勃劲儿。
大街小巷到处都很热闹。
华国现在也过圣诞节,过得很有华国特色,欧洲这时候已经大街小巷没人迹了,人们都缩在家里过节日,华国的节日氛围反而更浓。
发达的轻工业将装饰品送到千家万户,到处可见圣诞的小物件儿,商厦的玻璃窗上喷涂着圣诞图案,临街的橱窗里摆放着包装漂亮的苹果、巧克力和玫瑰。
斯内普疑惑,这又不是情人节,为什么要卖巧克力和玫瑰?
“因为一切洋人的节,都算情人节~”周迢想都没想,就从胡同里第一家小报刊亭买一盒贴金箔玫瑰花的巧克力给斯内普,特意挑了没有代可可脂的。
斯内普把巧克力收在巫师包裹里,周迢继续往前蹬车。
他们先来到了禁宫博物馆,听周迢八卦华国的五千年历史演变,最后一个皇帝和他龙椅底下的蛐蛐罐,说华国的建国史……斯内普突然就明白了周迢刚进校门就蔑视威权挑衅“传统”的底色是从哪来的。
提奥小时候接受的教育就是不信皇权贵势,他的十一岁在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看贵族特权如何覆灭,学全世界同道之人不分肤色民族团结起来……所以他眼里的霍格沃茨的某些“传统”和“风气”,和出土文物没什么区别。
都该扫进博物馆和纪念馆。
禁宫玩了两天,接着去长城、博物馆和天坛地坛,中间有一次周迢跑去给一个找不到家人的小孩指路,回来就看到斯内普被秀水街卖大牌秀场A货的小贩包围了,会一点点中文的斯内普一边喊着“我没钱”一边狼狈地躲叔叔阿姨们热情的手,那张冰山冷脸作出再怎么阴狠的表情都吓不退他们,周迢都快笑死了。
他拨开人群挡在斯内普前面,随便抓住近前一个卖钱包的男商贩的手,说:“您这一眼c货就别当A货要价了吧?针脚粗成这样,五金都掉色了,还说是大牌儿的原件大牌儿的裁缝私下做的,人家告你诽谤信不信?我老公是大学教授,体面人儿,您这也太不体面了~”
男小贩愣了愣,突然窜出去老远:“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是个二椅子啊!”
人群里的男贩子都下意识躲了躲,周迢趁机拉着斯内普溜了。
啧啧,物质条件发展超前了,但是视野还可以再开阔开阔嘛!而且他们躲啥啊,就他们的尊容……他又不是睁眼瞎!
周迢赶紧给自己、斯内普和张金山补上忽略咒,省得再发生这种被围堵的事情。
华国开放也有三十年了(注),广阔的市场吸引了全世界的资金和技术,外国人不罕见,但也没到满大街到处都是的程度,在一些地方还是有可能引起围观的。
忽略咒,将围观从源头上堵了。
张金山知道这俩都是巫师,还半信半疑呢,他倒不觉得王先生和林女士会骗他,他就觉得不好说,但是,他们真的会施咒哎!
张金山悄咪咪地测试咒语效果,他站在人家小卖部店员面前摆手,他都不愿意搭理他。
竟然是真的!
还好他是个好人,这要是让坏人用上了,还不得去抢银行啊!
接下来他们跳下自行车上旅游大巴,去往潭柘寺的路上,张金山确信这个咒语真的让他成了隐形人,除非他抓着别人的手强迫对方听下来和他对视,对方才会“注意到”他。
张金山全程欲言又止,回程的路上,周迢主动宽慰他:“巫师也要受法律约束的,你担心的事,犯错了不被抓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张金山明显尚有疑虑,周迢表示理解。
这正是他觉得保密法会不合时宜的原因。
科技发展了,人拥有的财产多了能力强了,对安全感的要求会更高,也会更容易被“冒犯”,对天龙人只会越来越敏感。
巫师,法师,术师,都是天龙人。
信息时代,异常事件也不再容易被捂住。
周迢倾向揭盖明牌,邓布利多倾向继续捂锅,格林德沃不仅要明牌还要巫师统治麻瓜,而国内态度是平等共存谨慎地循序渐进地先小范围开放试探。这个过程里,发生的捂不住的异常事件,将编进《xx科学》之类的纪录片里交差。
那就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