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从天穹上洒落下来。季雨珊百无聊赖坐在床边,言确则是把屋里那张小木桌移到窗台下,坐在桌边翻看着一本破破旧旧的书籍。
那是一本游记,原本被李琼拿来垫桌脚,言确抽出翻了几页,见里边记载了许多扬州的风土人情,心想可能有用,便研读了起来。
屋内静悄悄的,气氛甚是沉重。
“那个……你不睡觉?”话一出口,季雨珊便暗骂自己嘴笨,为免引起误会,她又赶忙追加了一句:“我是担心你的伤势,你要睡的话我把床让给你。”
“我都睡了两天了,哪还有睡意?”言确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半点情绪。
季雨珊应了一声,没了话语,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言确道:“有话你就说吧,李琼母女早已入睡,听不到的。”
“我想……”季雨珊踌躇片刻,“李姐在我们危难之际收留我们,我想我们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能做的我都做了。”
“我指的是巽淞盟。”
言确叹了口气:“巽淞盟的事别说是你,就算是云渊,也管不了,除非云渊能坐上万仙盟主的位置。”
“那如果把这件事摆到万仙盟会议上呢?”
这事在季雨珊看来并不难,只要她回东岳后将此事报给自己那位掌权真君,他一定会在万仙盟会议上提上一嘴,到时面对天下人的口诛笔伐,难道巽淞盟还能不作为?
言确却是无奈道:“没有用的。”
“这是为何?”季雨珊疑惑不解,“万仙盟建立的初衷不就为了维护九州秩序,如今巽淞盟仗着权势在扬州为非作歹,难道其他门派就不管?”
“嗯……怎么说呢……”言确沉吟片刻,“这里面有很复杂的利益关系,我一时半会也不知该怎么跟你说明,你若想知道,回去问你的真君师兄。总之你记住一句,你一个东岳弟子去干涉巽淞盟的事务,引起的可远不止是东岳与巽淞盟的矛盾。”
季雨珊想了想,又道:“既然同为九大家的巽淞盟我们难以干预,那淮扬帮呢?像这种盗匪我们路见不平顺手铲除应该没人会出来指手画脚吧。”
言确摇了摇头:“根在巽淞盟,就算你今日将淮扬帮从扬州上抹除,不出几日,就会蹦出一个淮西帮或是淮江帮,治标不治本。而且仅凭你一人,想撼动一个匪帮,无异于蚍蜉撼树。”
还有一点言确没说,那就是当今世道,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人多了去,远的不说,就单说你那个死去的叔叔,类似的事他就没少做,你是管不过来的。
“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季雨珊有些不甘。
“目前是。”
季雨珊沉默了。东岳的教义一向是“惩恶锄奸”,现在奸恶就在眼前,而她却做不了什么。其实她如果细品言确的话就会发现,她自己说的一直是“我们”,而言确却只提“你”。为了维持九州表面的秩序,九大家制定了许多规矩,这些规矩,先不论对错,只要是万仙盟的修士就必须遵守,但言确可不是万仙盟的人……
“那卧云山的事呢?”季雨珊又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尽快赶回东岳,将卧云山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告云渊师兄,好让他有所行动。”
言确放下手中书籍,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想让他采取什么行动?”
这不是废话吗,曹彦之都设局绞杀东岳弟子了,那肯定是发兵讨伐了。但面对言确的眼神,季雨珊却是内心迟疑,她怯声道:“讨个……公道?”
言确反问道:“你有证据证实曹彦之在卧云山做了什么吗?”
季雨珊脱口而出:“我们两个不就是认证?”
言确再问:“两个东岳弟子称曹家少主、万象门少门主在卧云山谋害东岳弟子性命,让东岳出兵讨伐,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想?”
季雨珊无言以对。
言确又道:“东岳是名门正派,做事讲究师出有名,而不是靠着猜测,依着情绪任意妄为。”
“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尽快将这事禀告给云渊师兄,好让他有所防备。”季雨珊道。
言确笑了:“你也太小看云渊了。青州的事完全不用你操心,只要云渊还坐在那个位置一天,青州就乱不了。而且有一点我敢肯定,曹彦之拿回倚天只是个开始,他的动作越大,露出的马脚就越多,到时云渊便能名正言顺采取行动,这就叫做‘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季雨珊眼中一亮:“那曹彦之还会有什么行动?”
言确摇头道:“我又不是江湖术士,能掐会算,怎么知道?”
季雨珊失落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不过我可以猜上一猜,”言确略作思考,“首先曹彦之会留靳寒空一命,因为靳寒空能证明在异界内袭击东岳子弟的是阴阳魔教的人,然后他可以借此机会骗取孟江的掌门信物,再寻机除掉孟江,如果能将卧云山内发生的一切全推给孟江那就更完美了。最后他会登上万象门掌门之位,他本就是万象门内大多数默认的下一代掌门,所以这一步对他来说并不难。”
季雨珊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野心这么大,连授业恩师都能下得去手?”
言确默然。还有几点他没说,如果他是曹彦之,他会先找一个比他入门更早的、孟江的嫡传弟子坐掌门之位,为自己赢得名望,然后再找个机会把这个“临时掌门”从那个位置上推下去,来一波名利双收。之后再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势力,比如阴阳魔教、暗阁,待到东岳有变,便能来个乾坤更易,青州易主……
季雨珊深深望向言确:“在卧云山,我便隐隐有种感觉,你好似能精准猜到曹彦之每一步动作,就好似你从头到尾就站在他旁边,看他行事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言确?”她嘴角弯弯,似乎在笑,但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